清都,鬼神祭典。
桔梗從裝飾華美的花車中垂下,彩繪玻璃琳瑯滿目,月牙狀的撥片掃過琴弦,留下一段空遠的回音。
奕離從花車之間穿行。清都的祭典,比起龍洞城,規(guī)模要浩大得多。清都道路復(fù)雜,他并不是很熟悉。
往日,一直有赫連如鏡引路,他的心中也有牽掛,沒有好好欣賞純粹的清都。
它是個多么鮮活的城市,洗脫中土的紛爭,剩下的,盡是文化與美景。
這一夜之后,他將啟程離開,帶著從隔絕之國帶來的援軍,回到中土。
鐮鼬廣場,靠近天綱宮城的一側(cè),搭建起了宏偉壯觀的高臺,金雕鐮鼬托舉著它,如同頂禮膜拜。
這是所有花車的終點。它們巡游過整個清都的街道,帶著百姓們投放的、種在家門口的蕨薇,來到最終的祭典場地。
奕離還是趕上了。奧敦家主招呼他,與眾位家主一道站在視野開闊的觀禮位置。
奧敦獨站在奧敦家主身后,唯唯諾諾,眼光時不時朝長孫家那邊瞟去。
長孫家人丁興旺,長孫霖故意藏在人群之中。
最高處,一身黑袍的赫連如獄端坐著,他的左邊是國師林左溟,右邊是清都四天王之首拓先生。
所有人望向西王陛下的目光中,只有敬畏與尊崇。
鏡公主登上高臺。她戴著鬼神面具,赤著腳,手腕處、腳踝處懸掛的寶石互相碰撞、叮當作響。
“鏡公主!鏡公主!”
觀禮的人們在歡騰。
鏡公主,便是這偌大赫連,唯美清都之中最閃亮的明珠。
赫連如鏡第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奧敦家主身旁的奕離,隔著鬼神面具,對他甜甜一笑。
與此同時,王座上的赫連如獄也向奕離看了過來。他的眼神中有讀不懂的意味。
赫連如鏡的舞蹈并不嬌柔。這是赫連傳統(tǒng)的、祭祀鬼神的祝舞,舉手投足間與黃昏界相勾連,引動晨昏之扉的氣息。
彩繪玻璃上的萬鬼似乎都活了過來,翕動著、歡騰著,與民同樂。
冬去春來,那些兇戾的靈魂,在舞蹈中逐漸安息。恰似部落之中,最美的那個女孩,用原始的美感編織舞蹈,讓災(zāi)禍都不忍降臨。
人們從中得到慰藉。這一年的苦難,不過是過眼云煙。
“只有鏡公主,能跳出這樣的祝舞?!眾W敦家主道,“赫連人需要她。所以”
奕離微微點頭,他自然明白這一點。
她活在并不自由的世界里。父王的溺愛,人們的愛戴,是光榮,也是枷鎖。
熾烈如火的心,困縛在暗淡的形中,便如那花車上零星的桔梗。
或許這是赫連,這個神秘的國家之中,在豆萁、蕨薇、影子之外,另一重意義。
“我明白?!鞭入x道。
奧敦家主嘆了一口氣,看向身后神頭鬼臉的奧敦獨:“你很好。你的這份決意,有些人老大不小了,也學(xué)不會啊”
最高的看臺之上,赫連如獄看向右邊,拓先生會意,稍退幾步,消失在了黑暗之中。
奧敦獨、長孫霖,和孔家那邊的孔微,都默不作聲地提前離場了。
奕離望向高臺,赫連如鏡仍在起舞。她是那么專注,在現(xiàn)世與黃昏界之中斡旋流轉(zhuǎn),她是兩者之間溝通的橋梁,是夜叉神的傳人,也是飽受愛戴的鏡公主。
有了她,死生之間相互理解,災(zāi)禍退避在脆弱的土地之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