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門城,如今是尚氏遺留血裔的領(lǐng)地。邢振恒稱帝后,當初的小皇帝被封了個安樂公,在此處生活已有十年。
除了城中的中土塾院,依舊欣欣向榮之外,春門已經(jīng)不復往日的繁榮。中土的經(jīng)濟中心已經(jīng)向北方轉(zhuǎn)移,如今的春門,更像是一座尋常的城市。
奕離、邢振恒等人直接去往了春深嶺方向。
他們不愿打擾尚氏血裔的生活,只是來祭掃亡人而已。
臨近了,他們卻看到春深嶺邊,有一個少年,正掃著墓碑前的落葉。
十年前,邢振恒埋葬亡人留下的小土包,如今一個個都插上了石板墓碑。
那少年的面目也有些眼熟,分明,就是當年的小皇帝。
擦去額頭上的汗,見到邢振恒一行,他放下手中的掃帚。
“陛下?!鄙倌晗蛐险窈阈卸Y。
十年了,他已經(jīng)脫去了許多稚嫩,變成了一個少年。作為乾朝的末代皇帝,那段記憶相當于他的童年。
“我已經(jīng)不是皇帝了。”邢振恒擺手,沒有領(lǐng)受少年的稱呼。
他傳位給邢黎的消息,應該還沒有傳到春門。
小皇帝在春深嶺祭掃,令他有些意外。他本以為,春深嶺的墳包經(jīng)過十年時間,應當十分破敗。
看樣子,這十年里,是尚氏血裔一直在關(guān)照著這里。
小菰把采摘的鮮花與蕨草放在那些墓碑跟前,眾人靜立,緬懷亡人。
因為時空的割裂,奕離仿佛都能看見,邢母與邢浚衡的音容,似乎就在昨天。
原來在這個時空,他們已經(jīng)死了十年了。燃燒春門的烈火,已經(jīng)看不出痕跡,春深嶺的膻腥,也因為這些年的棄置,被自然所洗刷。
邢振恒跪在母親墓前,他的弟弟邢浚衡就葬在一邊。那封沾血的家書,他還一直留在身邊。
就像他那死得不明不白的父親一樣,他至今的人生,與初心背道而馳。他所欲保護的,都埋入了泥土,那榮耀的冠冕,不能給他絲毫慰藉。
“有心了?!鞭入x替邢振恒感謝小皇帝。
“是我們家虧欠的。”小皇帝很真誠。他長大了,也會質(zhì)疑尚氏當年的決策。
手握權(quán)力的時候,和沒落的時候,產(chǎn)生的想法,往往不同。
尚氏在為十年前的事情懺悔,希望用行動作出補償。祭掃春深嶺的時候,小皇帝心中的愧疚與難過才會減輕幾分。
如今邢朝走上正軌,中土有了新的活力,懷念乾朝的人變少了。小皇帝并不覺得遺憾,他自問,如果是他繼承帝位走到今天,這個世界不會比現(xiàn)在更好。
他同樣感激邢振恒,在后者那樣盛怒的情形下,即使尚氏已經(jīng)沒有還手的余力,邢振恒也沒有把春門變成尸山血海。
邢振恒是個有胸襟的人,他這個乾朝的末代皇帝,自發(fā)地要向邢振恒學習。
邢振恒挨個祭拜過去,奕離與天城坐在春深嶺的山崖邊,遠眺著中土腹地廣袤的平原。
割裂的時空,讓他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,他們彼此陪伴,已有十年時間。
他們之間是愛情嗎?奕離和天城都說不上來。
“你看這平原,不就像天地間一架溫軟的搖籃。不敵險峻的人們被呵護在這里,春耕秋收,年年如此?!鞭入x感嘆。
經(jīng)歷的事情變多,他對于人道的理解就越深刻。
“是啊,帝國只是它的一部分-->>?!碧斐堑馈H说浪臇|西太大了,大到他們歷經(jīng)十年時間,也僅僅體悟到了它的皮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