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臺傳來此起彼伏的報警聲，打賞數(shù)據(jù)斷崖式下跌，運營總監(jiān)沖進來要搶鏡頭，小普卻隨手拿起桌上的“能量水晶”——其實是義烏批發(fā)的玻璃球，對著窗戶轉(zhuǎn)動，讓陽光在墻面投出彩虹：“看見這光了嗎？它不需要水晶來制造，水晶只是讓光有了顯形的借口。就像你們的‘心靈解脫’，不需要付費入群，不需要人設(shè)包裝，只需要關(guān)掉濾鏡，看看自己此刻的憤怒、失望、被欺騙的感覺——這些真實的情緒，才是讓你們走向自渡的光?！?

慕容雪突然癱坐在蓮花座上，摘下假發(fā)，露出染成紫色的短發(fā)：“你以為我想這樣嗎？”她抓起臺上的“開光證書”撕成碎片，“三年前我在電子廠打螺絲，被直播公司騙來說‘長得像菩薩’，從此每天學(xué)合十、背佛，連哭都要練‘慈悲落淚’的角度……”她指著自己的雙眼皮貼，“你知道嗎？我的真實名字叫王招娣，來自貴州山區(qū)，從小的愿望就是吃飽飯?！?

直播間的彈幕漸漸安靜，有人開始分享自己的“靈修踩坑史”，有人說“原來仙子和我一樣，都是打工人”。小普蹲下來，撿起一片“開光證書”的碎片，上面印著“渡霧者認(rèn)證”的鋼?。骸啊督饎偨?jīng)》里，須菩提問世尊：‘頗有眾生，得聞如是說章句，生實信不？’世尊答：‘如來說有實信者，即非實信，是名實信?！彼蜱R頭，“真正的信，不是迷信某個標(biāo)簽，而是信自己本具的光明——就像招娣姑娘，她摘了假發(fā)、撕了證書，此刻的樣子，比任何‘仙子’都更接近本心?！?

窗外的暮色漫進來，直播間的led屏突然熄滅，只剩下小普手中的茶葉蛋在昏暗中泛著暖光。慕容雪盯著蛋殼上的裂縫，忽然笑了：“我小時候偷吃過鄰居的茶葉蛋，被媽媽打了一頓，卻覺得那是這輩子最香的東西……”她抬頭，眼里有了真實的淚光，“原來，真正的‘破執(zhí)’，是敢承認(rèn)自己想吃茶葉蛋，而不是假裝只喝露水?！?

經(jīng)紀(jì)人小王的手機在口袋里震動，是合作方發(fā)來的解約通知。但他看著直播間里逐漸回升的真實互動率，突然意識到什么——當(dāng)慕容雪開始分享電子廠的打工經(jīng)歷，分享第一次拿到工資給媽媽買鞋的喜悅，彈幕里的“打賞”變成了“加油”，而那些曾經(jīng)瘋狂刷禮物的觀眾，此刻正在討論“今晚回家給爸媽打電話”。

“大師，”慕容雪摸著小普遞來的《金剛經(jīng)》手抄本，指尖劃過“應(yīng)無所住而生其心”，“我能繼續(xù)直播嗎？不扮仙子，就做王招娣，一個想帶媽媽看海的打工妹?！毙∑拯c頭，指著窗外的霓虹燈：“燈紅酒綠是光，廠房的焊花也是光。只要你心里的燈亮著，照見自己的影子，便是最好的道場?！?

深夜，直播間的設(shè)備陸續(xù)關(guān)閉，慕容雪對著手機前置攝像頭，素顏出鏡：“家人們，我是招娣，今天想和你們說說，我在電子廠認(rèn)識的張大姐，她攢了三年錢，就為給女兒買一本字典……”屏幕右下角，打賞按鈕不知何時變成了“分享”，而第一個分享的觀眾，正是三小時前罵她“騙子”的那位程序員。

小普離開時，在電梯里遇見抱著紙箱的運營總監(jiān)，箱子里裝著“靈修仙子”的道具：假佛珠、美顏燈、虛擬背景板?？偙O(jiān)嘆了口氣：“我們總以為，人們需要的是完美的幻象，原來他們更需要的，是看見別人和自己一樣不完美?！毙∑瞻戳税此募绨颍骸啊栋贅I(yè)經(jīng)》里有個故事，有人對著鏡子罵自己丑，鏡子碎了，卻看見碎鏡片里每一塊都映著星光——破碎，從來不是終點，而是讓光有了更多出口?！?

電梯門打開，濱海大道的夜風(fēng)卷著細(xì)霧襲來，這次的霧不再帶著數(shù)據(jù)的冰冷，而是混著夜市的煙火氣。小普知道，這場直播的漣漪剛剛開始——當(dāng)慕容雪摘下“仙子”的面具，當(dāng)觀眾關(guān)掉“完美”的濾鏡，每個靈魂都在學(xué)習(xí)與自己的真實相遇，而這，正是自渡的第一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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