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了天境,宋初一在朱恒的別苑中洗漱一番,便隨他入宮去見蜀王。
蜀國的冬天和春天差別不大,一樣的微濕微冷,與隴西恰恰相反。
兩人等在殿外,侍者進(jìn)去稟報(bào),片刻返回讓他們進(jìn)去。
一入殿內(nèi),宋初一便驚了一下,原本好端端的大殿中被挖了一個大坑,建成了橢圓形的池子,里面漂著芙蕖葉,葉下魚影游動。池旁擺了一方軟榻,蜀王執(zhí)著釣竿斜斜靠在上面垂釣池中魚,兩名侍女跪在榻前給他輕輕捏腿。
看上去,蜀王那章粗獷的臉,分明比之前富態(tài)了不少。
朱恒不敢說話打擾,宋初一自然也不會貿(mào)然去給老虎順毛。
殿內(nèi)溫暖,宋初一有些昏昏欲睡。不知站了多久,宋初一困意最濃時(shí),只聞“啪”的一聲,驚得她顯得沒站穩(wěn),一池魚兒攪出嘩啦啦的水聲,遮掩了她稍許失態(tài)。
“這些笨魚居然不知道上鉤討寡人歡心!都給寡人撈出去暴曬!”蜀王從榻上坐起來,咆哮道。
“喏?!眱擅膛B忙卷起衣裙,下到冰冷的池水中去抓魚。內(nèi)侍則立刻取了漁網(wǎng)來,默默下水幫忙。
宋初一不由感嘆,做蜀王的貼身侍者可真是不容易,除了對他無微不至的體貼照顧照顧之外還必須揉的了腿,下得去水。
蜀王看見朱恒,火氣更大,“你不用勸我!我已經(jīng)想好了,明日就去霞萌關(guān)游玩,順便親自去接子朝美人。”
話音方落,眼睛頓時(shí)瞪大,盯著朱恒身旁的人,不可置信的道“宋懷瑾?”
宋初一笑道,“王上好眼力,正是在下。”
“你被天雷劈過了?”蜀王走下階梯,湊近看了看宋初一,哈哈笑道,“焦黑焦黑的,寡人方才一眼掃過,竟是沒認(rèn)出來,先生不要見怪??!”
宋初一摸了摸臉,道“果真?在下還未來得及照鏡子。”
蜀王拉著她走到池邊,指著水里道,“你瞧瞧?!?
宋初一低頭看了看,倒沒有蜀王說的那么夸張,只不過對比三個月前,變化可謂天翻地覆了。她這段時(shí)間長高了一點(diǎn),加之黑瘦許多,看上去像是高了一大截,仔細(xì)看,瘦削的面上眉目已然快要長開更顯出她氣度清發(fā)。
許是沒有遭受過上一世那么多苦楚,明明同樣的容貌,卻比前世好看了些。
“難為恒大人將在下認(rèn)出來了?!彼纬跻桓袊@道。
“恒的眼神倒是不錯?!笔裢蹩聪蛑旌?。
蜀王剛剛說自己沒認(rèn)出來朱恒怎么敢比他先認(rèn)出來,連忙道,“其實(shí)直到王上道破,臣下才敢確定真是懷瑾先生,臣下之前只是認(rèn)出先生身邊那名劍客”
宋初一抖了抖嘴角,這對君臣可真夠無聊的!但顯然蜀王非常高興,大笑不止。
等他笑完了,宋初一才道“王上方才說要出游霞萌關(guān)?”
“正是。”蜀王點(diǎn)頭“既然秦人沒本事把子朝美人兒送進(jìn)來,寡人便親自去接她?!?
“那美人能得王上如此恩寵必然感激涕零?!彼纬跻坏?。
朝中那些大臣個個都逆他意愿,非跟他對著干蜀王郁悶了很久,好不容易逮到一個贊同他想法的人,自然很高興。
兩人聊起來也沒個邊際,朱恒暗暗著急,蜀王愛去哪兒玩去哪兒玩,反正以前他也是愛到各地游玩,一年有大半不會在王城過,但是秦使不能砍啊,且不說兩國邦交不斬來使,單說那樗里疾是秦公的親兄弟,若是在蜀國有個三長兩短,秦公就不可能善罷甘休。
其實(shí),歷數(shù)百年來秦、蜀多次戰(zhàn)爭,秦國戰(zhàn)勝的次數(shù)屈指可數(shù),都還是在幾十年前了,蜀人從不把秦國放在眼里。但巴、楚那邊打的正熱鬮,這邊再開戰(zhàn)······情況怎么看都不太妙。何況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,沒有鬧僵的必要。
“王上可知樗里疾為何不能把子朝帶進(jìn)來?”宋初一問道。
朱恒松了口氣,終于扯到正題上了。
“為何?”提到樗里疾,蜀王面上笑意漸散,眉頭擰了起來。
宋初一有些吃驚,倘若只因那一句話,蜀王是不可能如此痛恨樗里疾的??!想著她飛快的瞥了一眼朱恒。
朱恒察覺到她的目光,垂下頭盯著自己的衣角。
一見如此,宋初一還有什么不明白的,暗罵一聲“王八蛋”,立刻接著方才的話題繼續(xù)道,“美人肌膚吹彈可破,騎馬難免會有所損傷,再加上風(fēng)吹日曬,縱然王上不介意美人像懷瑾這般,秦國使臣恐怕也覺得不好交代!”
“說的也是?!笔裢跤X得有趣,但想到樗里疾,不禁冷笑一聲,“樗里疾那個王八犢子,寡人早就看他不順眼了,非得砍了他不可!”
果然是早有積怨,宋初一斟酌了一下語,道,“此人做了什么不可饒恕的事?”
蜀王憤憤然,他這輩子沒遭過那種恥辱,“休要再提他,寡人頭疼?!?
“蜀道難行?!彼纬跻蛔R趣的轉(zhuǎn)移了話題,“想要美人安然進(jìn)來,王上只需在霞萌關(guān)建一段棧道,待美人車馬進(jìn)入,再走水道即可。”
“不可!”朱恒立刻出聲阻止,“架起棧道豈非為秦人入蜀鋪路?王上,這萬萬不可?!?
面對兩人的猜疑,宋初一神情一片坦蕩,笑著道,“恒大人多慮了,架棧道而已,又非開辟山路,架起一段可供馬車通過的木棧道花不了多少時(shí)間,那么一條細(xì)細(xì)的棧道,豈能容許多人通過?就算秦人想利用棧道,咱們只要及時(shí)毀掉一段,便成了死路?!?
“這······”朱恒無以對,宋初一所的確有道理。但是多勞民傷財(cái)??!僅僅為了一個女人干這種事情不是缺心眼嗎······但這種想法,朱恒是絕對不敢之于口的。
“聽起來是個好辦法,恒,此事交予太子來辦你從旁協(xié)助。”蜀王道。
蜀國的太子今年已經(jīng)十六歲,并非王后所生。其生母是王后同父異母的妹妹,但那位夫人生完兒子得了產(chǎn)褥熱死了后便將孩子收到膝下?lián)狃B(yǎng)成人,這么多年,王后一直無堋,蜀王便將其立為太子。
“是?!敝旌阒荒軕?yīng)下。
接下來,蜀王便興致勃勃的與宋初一談?wù)摮鲇沃隆?
宋初一各種暗示要見到美人也得等棧道建好之后了,又委婉說起子朝美人的喜好。蜀王聽的起興,覺得去了霞萌關(guān)一時(shí)也看不見美人便決定擇一處風(fēng)景絕佳的地方,為美人建一座寢殿。
“就叫望妃殿?!笔裢跽f罷,簡直被自己的才華震撼到了,神情飄飄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