危宮驚夢最新章節(jié)
聶清麟一時愣住了,直覺以為自己是方才蹭到了什么臟污的東西。
可是衛(wèi)冷侯卻是目光如炬,只一眼就看出那是不容錯認的血跡,他面露出壓抑不住的喜色,隨手拿起馬車上的一條薄毯子將她的下半身裹住,一路抱回到了鳳雛宮中。
“太傅這是為何?”她不解地問道。
太傅低著頭,薄唇微微翹起,露出了里面光潔的牙齒:“本侯的果兒長大了?!?
不過很快,聶清麟也是從容嬤嬤哪里搞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。
不同于喜形于色的太傅,“葵水”二字真是讓聶清麟輕松不起來。
御膳房送來了老姜與新榨的紅甘蔗糖的姜糖水,里面還放了聶清麟愛吃的紅棗。單嬤嬤早早備好了幾十條白棉布條帶,雖是新的,但是也是用熱水煮過再放到陽光下曬干,染上陽光的溫暖后,裝好了專門供皇家使用的香衣草的草木灰,散放著淡香的味道很是素雅。
聶清麟半躺在榻上,手里捧著個小小的手爐熨燙著肚子,模模糊糊地想著:原來做女孩是這么般的麻煩,若是母妃當初真是把自己生成了男子,該有多么暢快?
顯然她眼底的苦楚并沒有感染到太傅大人,待單嬤嬤幫她整理更衣完畢后,衛(wèi)冷侯大步走了進來,親密地一把摟住了她,在臉蛋上親了親。
身下墊著棉布條,聶清麟只覺得全身都是不好的,略有些排斥太傅的親近,只在他的懷里扭啊扭的。太傅大人最近心思被話本熏陶變得細膩了不少,居然有些體察了少女初潮時憂郁彷徨,居然并沒有再堅持下去,只是將她輕放到了一旁。
“該來的時候不早點來,偏偏剛去碼頭吹了硬冷的海風倒是來了,公主的身子本就寒氣大,一會讓嬤嬤再給你預備些熱湯喝一喝?!?
聶清麟將臉埋在枕席間,悶悶地說:“這天兒本就熱,再喝些熱湯滿身是汗,倒是要人火兒死了。太傅不知道現(xiàn)在的滋味,倒真是輕松,本宮要是個男孩就好了……”
太傅大人半瞇著眼,突然想起自己誤以為喜歡上少年時的憂郁彷徨,龍珠子怎么會知道,其實那時內里滋味半點不遜于少女初潮的憂傷……便是陰郁地長出了口氣。
待他有與別別扭扭的公主溫存了一會后,便走出了鳳雛宮。沒有走幾步,便看見遠遠的宮中角落突然是濃煙滾滾,火光一片。
太傅微微瞪眼,厲聲去問身旁也傻了眼的阮公公:“快派人去瞧瞧,這是怎么了?”
在這炎炎的夏日,宮中最偏僻的角落——冷宮別院生起了一場詭異的大火。因為別院是外嚴而內松,只要阻斷他們與外界的聯(lián)系,他們在別院里是如何度日的,侍衛(wèi)們倒是不大管的。
別院的這場大火起得突然,漫天的火光直沖云霄,宮中的各個宮門口都是有銅制的大水缸的,常年盛著水以防走火,但是這火起得太快,像是澆上了油脂一類用以助燃的,火苗一起便是勢不可擋,邊僻之地,設備簡陋,幾桶水潑出去也是杯水車薪。
一場大火一場慘烈。別院里囚著的那些皇子妃嬪們居然沒有一個逃出生天的,死得干干凈凈。
這一下子朝野震動,民間謠傳四起,都說這衛(wèi)冷侯要取而代之,殺盡聶家皇姓!
可是聶清麟?yún)s心知,這肯定不是衛(wèi)冷侯干的。那是個多么驕傲的男人,就算宮變之時,都是堂而皇之的從正門闖入,當著先帝的面兒,一字一句的控訴了他的罪狀后,再手起刀落。
那是在沙場上磨礪出的殘酷與利落,殺人,但是卻不會折磨人??蓪⒛且辉鹤舆€包括沒成年的皇子在內的婦孺?zhèn)円话鸦馃溃孔屗麄冊跐鉄熝瑔苤?,無助地哀嚎死去?衛(wèi)冷侯不用,也不屑于這般下作的手段。
雖然大火已經(jīng)撲滅,深宮的各種宮苑里到現(xiàn)在還能聞到那股子難聞的焦炭味,沒有入別院的宮妃們暗自慶幸著自己的幸運,有那以往有些交情的死在了火中,雖是有心祭奠一番,但是卻怕落人口實,只能深夜在被窩里偷偷落幾滴眼淚。便又忐忑自己的命運,擔心衛(wèi)賊朝著剩下的先皇遺親下手。
聶清麟也是兩宿都沒有睡好,每天起來都是蔫蔫的。而且她被禁足了,這幾日都不許出宮,甚至不準在宮苑里亂走,宮殿四周的侍衛(wèi)又增加了許多,銅缸也增添到數(shù)十口,完全破壞了宮苑原本的素雅氣息。
聶清麟坐在窗邊,眼望著宮院子里的這成片的大缸,真是猶如釀醋的作坊一般,可是她無心懊惱,心里卻是流轉著千百的念頭,
這背后之人的用心可真是歹毒,不惜聶氏皇姓的數(shù)十條性命來抹黑衛(wèi)冷侯,就算衛(wèi)冷侯真有即時登位的心,現(xiàn)在也是要生生地打住了。因為就算衛(wèi)侯是個不拘小節(jié),不在乎史書記錄的,卻不能不顧及普天黎民百姓的私下非議。
搖搖欲墜的龍椅坐來又是有何用呢?
閑悶在宮里,腹中又有些不適,聶清麟便想起了在寢宮里的貓咪絨球。當初她女兒身回府的時候,太傅借口怕引起他人的注意,不許她把絨球抱回來了??墒沁@幾日見她閑著實在太煩悶,幾次提到了絨球,便終于點頭,借口皇帝懶得養(yǎng)了,讓阮公公把寢宮的貓咪抱給了公主。
替公主梳頭的那個靈巧的宮女,見了貓咪多的毛色有些發(fā)臟,連忙打了水來,替絨球洗了個澡,用又用小梳子將貓咪的長毛梳理順滑打扮一番后,才將貓咪抱給了公主。
聶清麟接過了貓咪,只一眼就看到了這貓咪打扮得甚是精致,貓脖上掛著一只溫潤的玉佩,赫然是葛清遠在霓裳閣給自己看過的那一塊。那個叫秀兒的快速地瞟了眼正在外屋忙碌的單嬤嬤,小聲地說:“現(xiàn)在時機成熟,葛大人會安排公主逃出宮門,公主且做好準備……”
若是早些時日,這等能出宮的機會還真是會讓她欣喜異常吧?
聶清麟輕撫著貓毛,貓咪的身上傳來的是淡淡香精的味道,可是她卻總是感到那別院焦炭的味道縈繞在鼻息間揮之不去……葛大人真是好手段,手居然伸得這么長,就連她的身邊也安插上了人……最后,她慢慢地抬起了頭,望向那個一直笑吟吟的小宮女:“秀兒的手倒真是巧,只是這玉佩掛在貓兒脖上反倒是增添了累贅,還是卸下去吧?!?
說著便解開了領扣,將那塊玉佩不輕不重地拋給了秀兒。
秀兒微微錯愕,有些驚疑不定地望向聶清麟。方才她的舉動分明是拒絕的意味明顯。這可真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,一時間有些不知該如何反應。
聶清麟冷淡地說:“下去吧,最近本宮也是用不上你了,一會讓容嬤嬤給你安排外院的活計吧?!?
無原無由,總不能將這小姑娘直接送回內侍監(jiān),那便是要了這姑娘的命。聶清麟長嘆一聲,生在皇家,終是少了副視他人如草芥的心腸,這也是六藝外一定要掌握的技能,可惜她終是學不會……
見單嬤嬤要進內室了,她才半咬著嘴唇起身。握緊了玉佩慢慢地走出了內室。
聶清麟抱起了絨球,走到了書桌前。與那葛大人接觸久了,她便總覺得他有些莫名的熟悉相似,卻總是說不出來。可是那次霓裳閣一聚,尤其是被他重重一扯后,她倒是頓悟了葛清遠這個看上去溫文穩(wěn)重的青年是跟誰相似了。
雖然樣貌年齡皆不相同,但是那雙年輕的眼里閃動的光,勃勃野心與欲念交織的眼神,與那位高居蛟龍椅上的人是何其相似?
自己那時倒是無意中幫助了一個什么樣的男子?以前身居后宮,只要獨善其身便好,可是此時聶清麟終于頓悟到了身處在權力漩渦中的可怕。真是牽一發(fā)而動全身,無心之舉帶來的最后結局究竟是何,誰也是預料不到的。
不管那場別院大火究竟跟這位立志要匡扶聶姓正統(tǒng)的葛大人有沒有關系,聶清麟的直覺都在拼命告訴自己,這個男人也許比太傅還要可怕……
就在聶清麟想著怎么才能不露痕跡地將那小宮女遣離自己的宮中時,意外接到了一封請柬。
在外游歷了許久的雍和王爺終于回府了,而且馬上就是他的五十壽宴。因為雍和王妃的生辰與王爺只差幾日,倒是索性一起擺了,以示夫妻雖然久久分離,但依然是情深如舊。于是發(fā)出請?zhí)?,恭請各府的大人與家眷一同前往王府壽宴。
若是別人,估計這個時期是不大適合擺開宴席的,但是雍和王年少就是個放蕩不羈的,跟衛(wèi)冷侯雖然差著年歲,但是二人脾氣秉性都是很相投的。恩師既然要開宴席,這個面子衛(wèi)冷侯當然是要給的,本想著不讓公主出宮,但是又一想既然是有自己跟著,想來也不會出什么岔子,便帶著她出去散散心也好。
壽辰那日,聶清麟準備停當便是上了馬車。卻看見太傅騎著一匹駿馬急急地看來了宮門前。聶清麟微微撩起門簾,望向太傅大人。
太傅沖著她笑了一下,翻身下馬后,一個箭步便登上了馬車。
又是幾日事務繁忙,都沒有時間看看這鳳雛宮里的小主了,今日一見便又是如隔三秋的想念。
上了馬車后,便在那飽滿的額頭上重重的一吻后道:“聽單嬤嬤說,公主的身上已經(jīng)見利索了?”、
聶清麟被問得一窘,只輕聲道:“原當是太傅問什么要緊的,怎么上來就問起女兒家的私隱?單嬤嬤比本宮還清楚,她說是就是嘍?!?
可是心里卻是暗暗腹誹:這單嬤嬤也不知昨兒吃了什么,一大早便是上吐下瀉,實在是沒法跟來,都病成那樣,居然還有閑情向太傅稟報自己紅潮已撤,真是盡忠職守啊!
太傅也聽出了她的不悅,卻是微微一笑:“今晚吃完了宴席,公主不要回宮了,微臣帶公主一起回府可好?”
雖是問話,可是聶清麟?yún)s清楚太傅根本就沒有詢問的意思,心里是微微一沉,她自然清楚今晚太傅要求自己留宿府上的話,絕不是以前嬉戲胡鬧那么簡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