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眼神里是滿滿的挑釁,小太子被那眼神里的某種情緒激得也是來到了場中,學著自己的父親平時在教場與將士們切磋時的話語說道:“身在教場無尊卑之分嗎,你有且用了權力,若有傷亡便是聽天由命!”
奶聲奶氣的話,又是逗得侍衛(wèi)們哈哈大笑。
可是接下來兩個孩子的顫抖,卻是讓大人們再也笑不出來了。也不知道這小啞巴是誰家的孩子,竟是如同一頭小狼一般,目露兇光地朝著小太子撲了過來,每一招之間似乎都是受傷野獸一般的垂死搏命。
饒是從小接受名武師調教的小太子也是有些招架不住,被他狠狠一甩后壓在了飛揚的塵土地上。
幾名侍衛(wèi)太監(jiān)連忙要過去將倆人分開,可是小太子卻是高聲喊道:“哪一個都不要過來,不然便是杖責一百!”
被小太子這么一說,眾人只好垂手立在一旁。眼看著金貴的小太子跟個鄉(xiāng)野小兒滾成了兩個泥球。
“琪兒,是你輸了,為何還不認?難道是要讓一個傷腿的孩子匍匐在地壓著你過夜,嗎?”一個柔和而略帶沙啞的聲音傳來。
小太子被扯得掉了褲子,露出一半小白屁股在外,被壓制著動彈不得,卻不曾想這一幕又是被母皇看到,更是下不來臺了。
跟在母皇身旁的妹妹,再接再厲,補了犀利的一刀,咬著一塊剛剛從那盤子里拿來的桂花糕,鼓著臉蛋說:“母皇,您不是說我跟哥哥大了,不能再穿開襠褲露屁屁了,為何哥哥要把他的屁股露出來?”
“啊――”小太子出離悲憤,便是沖著蒼天一聲絕望的大吼。
聶清麟好笑著將那看得她直了眼的小兒,親手拉了起來,柔聲說道:“我兒已經(jīng)認輸,小英雄放他一馬可好?”
小阿溪愣愣地點了點頭,任憑那雙酥軟的纖手將自己拉起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阿溪蠕動了一下嘴唇,卻是說不出話來。旁邊的孩童倒是七嘴八舌地喊道:‘他叫阿溪,啞巴阿溪!”
聽聞了這個名字,美人顯然是一愣,目光里流轉了什么又是平靜無波的一逝而過:“阿溪……你贏了,去取獎勵吧?!?
可是他卻看不看那引得一幫孩童直流口水的獎勵,而是伸出了沾著黑泥的小手,指了指她那香軟的嘴唇,又指了指自己的臉頰。
這樣的舉動竟是讓周圍的人又是倒吸了一口冷氣,冷汗紛紛冒了出來。
剛剛提好了褲子的太子,更是一聲氣憤:“母皇又不是你的娘親,憑什么要親你!”
可聶清麟?yún)s是含笑地看著這個一臉倔強的孩子,用手中的一方素白的手帕輕輕地擦拭了他那掛滿了污泥的小臉蛋,然后在上面輕輕地印上了一吻……
從那天起,阿溪便是一直不肯洗臉,每天在山坡放羊的時候都能一個人啊呀呀的笑出來。腿上還未好,他便想去再爬上那棵大樹看一看那院落地的仙女一般的人。
可是那棵大樹卻是已經(jīng)被人砍倒了,據(jù)說是因為大樹遮擋了院落的光線,被太傅大人命人斬斷了。粗壯的樹枝被人拖去做了柴草,只剩下一地破敗的殘枝敗葉。
當皇帝終于離開花溪村的那天,他拖著傷腿拼命地在大隊的馬車后面追趕,可是受傷的短腿怎么能追得上那疾馳的車隊,被煙塵嗆得干啞的喉嚨似乎有什么東西要涌出來,可是卻是被生生恰在了舌根處。
他爬到一處高高的山坡時,,被一根樹根絆倒,傷腿處傳來一直鉆心的疼痛,就著那灼痛入骨之感,他終于發(fā)出如小獸一般嘶啞而難聽的嚎叫:“麟兒……”
可是短促的一聲后,便是一陣茫然,試著再發(fā)出聲音,卻又是徒勞的咿咿呀呀……
那個算命的道士也是終于準備離開村子了,走到村口看著倒在山坡的他,卻是搖頭一陣的嘆息:“諸多放不下的欲念,為何過了五道輪回也是放不下,執(zhí)著太多,便是孽……”
他聽了道士的話,似乎聽懂了,又似乎沒聽懂,可是真懂了便能放下嗎?
他眼望著遠去的塵埃,只覺得臉頰曾經(jīng)被親吻過的地方滾燙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,十世嗎?如果說歷經(jīng)了數(shù)百年的輪回后,他就會與她再次相遇,相擁在月光下花簇前,那么他愿意忍受這十世之苦,讓紅塵的磨礪剃去功名利祿的紛擾,便是只剩下那顆心,換來可以坦然面對的真情……
花溪村的日子,又恢復了昔日的平靜,村里的溪流依然平靜的流淌,啞巴阿溪的腿卻是再也沒有痊愈,他更是孤僻,一個人在山坡上放羊時,發(fā)出癡癡的笑聲,在他的頭頂是一片藍天,還有云朵幻化出來的美麗的笑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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