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追越說聲音越大,眼淚也如泉涌,在他臉上泛濫得一塌糊涂。
已經(jīng)快滿十六歲的少年,哭得像個孩子,手背一下下地擦著眼淚,卻絲毫都阻擋不住。
沈博臉色鐵青,垂在身側(cè)的雙手已經(jīng)攥成了拳頭。
門下幾個跟隨他多年的心腹聞聲走進門來,看了看屋里情形之后,要來帶沈追下去。
這些人都是跟隨沈博出生入死過的干將,平日不管是沈追還是沈輕舟都得在他們面前以禮相待,可此刻的沈追宛如一頭犟牛,哪里肯依?
沈博沉聲:“下去!”
早已抿著嘴立在旁側(cè)的沈輕舟聞,轉(zhuǎn)身就往外走。
“你留下!”
沈博示意那幾個心腹:“把二公子押下去,鎖起來!”
有他的話就好辦了,幾個人齊身上陣,胳膊一扭就把沈追給壓住了,還不到一個眨眼的時間就把人押了出去。
少年的咆哮聲漸行漸遠,隨著房門關(guān)上,屋里也逐漸安靜下來,再到變成了一片死寂。
沈輕舟轉(zhuǎn)身,燈光之下,他的一雙鳳眸也已然通紅。
他把鞭子拋在桌案上。“想打就打吧。”
沈博望著他,良久之后舉步上前,按著沈輕舟的胳膊,讓他在椅子上坐下來。
最后他自己也在對面坐下,然后伸手撫上沈輕舟的發(fā)頂,一下下又輕又緩,如同撫摸著一個孩童。
沈輕舟僵直地坐著,下意識把頭別開。
沈博道:“追兒,他不是我的骨肉?!?
寒風(fēng)從窗戶里擠進來,搖動了燈火,也把沈輕舟給搖晃了幾下。
他死死盯住地下的影子,直到那影子再也不動了,才抬起頭來:“你說什么?”
“他不是我的孩子?!鄙虿┢届o的說道。“遇兒,爹的孩子,只有你一個?!?
沈輕舟望著他,緩緩站了起來。
“他是朝中忠良之后,是個遺腹子。他們家出事之后,他母親懷著他,帶著他祖父的信,逃到西北找到了我?!?
“他是誰?”
“前任內(nèi)閣首輔楊承芳,聽說過嗎?”
沈輕舟咬咬牙,雙唇已經(jīng)抿緊。
楊承芳他怎么會不知道?
他提攜了嚴頌入閣,然后又被嚴頌反手栽贓,落得棄市處死,抄家滅族的下場。
因為楊家的案子,無數(shù)官員被牽連。如今還在牢獄之中的梁珺就是其中之一。
梁家屬于是不那么嚴重的一個,那些嚴重的,早已經(jīng)一個個被安上各種名目砍了頭。
而沈輕舟手上掌握的被嚴家坑害的忠良名單之上,楊承芳的名字首當(dāng)其沖!
“你為什么不說?”沈輕舟顫聲,“你為什么寧愿我誤會?”
沈博深吸氣:“你也沒給過我機會?!?
不等沈輕舟說話,他又說道:“當(dāng)然這只是其一。其二,也是最重要的,是追兒的母親臨終前拜托我,讓他長大做個平凡普通的人。后來是我自己決定收養(yǎng)他,我想哪怕不讓他去報仇,也放在身邊好好教養(yǎng)著,來日楊家若有沉冤昭雪之日,他也可認祖歸宗撐起門楣。
“不告訴你,的確也是跟自己說,他就是我的一個兒子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