衙門后堂里擺開了一圈公案,每個人面前都堆著一大堆編著號的賬薄。
陸階仍坐在上首,他的左首就是嚴述,右首則是沈輕舟,三個人都不緊不慢地品著茶,旁邊還燒著個大薰籠。在他們下首的官員們,案上也有茶,但手腳都不敢停,一個個腳不沾地,忙來忙去,與堂上三位簡直對比鮮明。
一時陸階號令下方:“把內(nèi)閣相關(guān)的賬目都呈上來?!蓖炅伺ゎ^與嚴述道:“這些都是早年賬目,許多都難以追究去向了。不在我任期內(nèi),我也無須細究。但你若有印象,就給他們個指引,回頭好入冊。”
嚴述也放了杯子,接過了遞上來的第一撂賬目。
沈輕舟從茶杯后瞄了他們一眼,垂眼吃茶。
茶剛?cè)牒?,一衙役飛步入內(nèi):“稟尚書大人,府上來人,有急事稟報!”
堂上三人都抬起了頭,這時長福入了堂前,一下?lián)涞乖陉戨A案下:“老爺,快救救大小姐……”
陸階手一閃,還沒說出話來,堂外又匆匆來了一人,竟然是陸榮!
“老爺!”陸榮也上氣不接下氣到了跟前,迅速看了眼在場人后即沉息道:“啟稟老爺,太太,太太——”
陸階又頓了下:“她怎么了?”
陸榮咬牙:“還請老爺回府再細稟?!?
“為何要賣關(guān)子?你不說,我來說!”長福奪過陸榮話頭,“老爺!是這么回事兒,今日一早,郭路帶著太太身邊的心腹下人跪在順天府門前擊登聞鼓!他還舉著一大疊狀紙,狀告太太多年來犯下的各種罪行……”
“等等,”陸階放了杯子,“你說郭路去告瓔姐兒母親?”
“沒錯!”長福重重點頭,“不但是郭路親自去告的,而且他所告的除了太太如何仗著老爺之勢在外作威作福,還瞞著老爺做下了至為傷天害理之事!”
嚴述聽到這里放了賬本:“郭路不是在獄中嗎?他是怎么出來的?”
“回嚴大人的話,昨日太太剛回府,便指使身邊人帶著投了毒的飯食去獄中滅口,結(jié)果投毒的人良心發(fā)現(xiàn),矯了太太的命令,反把郭路從順天府保了出來。郭路從下人口中得知太太殘忍地要殺他之后,痛不欲生,就決定告她了?!?
滿堂的人聽得目瞪口呆。
到底陸階是一衙之長官,左侍郎連忙帶著人先退下了。
但堂上三人仍是半日無語,良久之后是沈輕舟先問起來:“你這是哪里聽來的謠,郭路不是陸夫人的侄兒嗎?他為何會遭滅口?”
“因為郭路揭發(fā)我們太太的最大罪狀之一,事關(guān)我們大小姐啊!”長福拱了拱手,“十五年前,太太讓人把大小姐帶到野外給遺棄了!這才造成了我們大小姐流落在民間十余年!”
“什么?”沈輕舟扭頭看向陸階,“尚書大人,此事當真?”
陸階面如鐵板,把茶放下:“他還說了什么?”
“郭路還交代,太太十五年前謀害大小姐未遂,去年又授意郭路前往沙灣追殺她!此事小的可以作證,大小姐在沙灣時,的確曾遭遇追殺!也正是因為害怕,小姐后來才壯起膽子回京尋親!可是沒想到,這一切竟然會是大小姐視為親生母親一般敬重的太太所為……”
“豈有此理!”沈輕舟咚把杯子放下,“你是說,皇上賜婚予我的未婚妻,她被她的繼母陸夫人屢次三番地追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