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辰安緩緩睜開雙眼,深邃的眸光在星輝與燈影下顯得格外幽遠(yuǎn)。他并未看向下方侍立的銀月,平淡的聲音卻清晰地打破了洞穴的寂靜:
“燈已得。你日后有何打算?”
銀月聞聲,立刻從靜修中蘇醒,沒有絲毫猶豫。
她站起身,走到冰臺(tái)下,再次盈盈拜倒,銀發(fā)鋪散在冰冷的玉色地面上,仰起臉,純凈的銀灰色眼眸直視著李辰安,聲音清澈而堅(jiān)定,帶著不容置疑的信念:
“銀月此身此魂,皆是主人所救所賜。圣燈歸主,族群得安,此恩萬世難報(bào)。銀月唯有一個(gè)打算——追隨主人身側(cè),生死不離,永為前驅(qū)!”
她的話語在空曠的冰穴中回蕩,每一個(gè)字都像投入寒潭的石子,激起無聲的漣漪。冰壁上的星圖似乎流轉(zhuǎn)得慢了一絲,連圣燈的光芒都微微搖曳,映照著她眼中的決絕。
李辰安俯瞰著她虔誠的姿態(tài),目光幽深,不起波瀾。沉默了片刻,他緩緩搖頭,聲音依舊平淡,卻帶著一絲斬?cái)嗔b絆的冷酷:
“不必。你的路,不在此處?!?
銀月嬌軀猛地一震,眼中的堅(jiān)定瞬間被巨大的失落和一絲惶恐擊中。
她急急向前膝行半步,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:“主人!銀月血脈蛻變,與圣燈同源,更通曉此界諸多秘辛險(xiǎn)地!定能助主人一臂之力!銀月不敢奢求并肩,只求為奴為仆,清掃前路荊棘!”
李辰安的目光越過她,投向洞穴外深邃的黑暗虛空,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冰層和無盡的星穹。
“此界非吾鄉(xiāng)。得此燈,只為歸途。”他收回目光,落在掌心懸浮的月骨鱗心燈上,燈芯真靈之火溫馴地跳躍著。
“血契碑,月骨燈。尚缺一物——滅源之爪?!?
“尋得此物,神魔傳送之陣可啟,歸途自通。”
“滅源之爪?”銀月低聲重復(fù),這個(gè)詞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毀滅氣息。她腦海中瞬間翻涌起族中流傳的太古秘聞碎片,那些關(guān)于撕裂星辰、覆滅神魔的恐怖傳說。一絲寒氣不受控制地從脊背升起。
李辰安站起身,黑衣在星輝燈影下如同凝固的夜色。他踱步至冰臺(tái)邊緣,居高臨下地看著依舊跪伏在地的銀月。
“這件東西在很危險(xiǎn)的地方,我自己都沒有能全身而退。”
銀月霍然抬頭,眼中的失落惶恐已被一種更加熾烈的火焰取代!她挺直脊背,銀灰色的瞳孔深處,仿佛有真實(shí)的月華在燃燒:
“主人!正因兇險(xiǎn),銀月更不能讓主人孤身犯險(xiǎn)!銀月身負(fù)月魄真血,更有圣燈本源相連!縱使前路是焚星煉獄,時(shí)空絕淵,銀月也愿為先鋒,為主人探明兇吉!若……若主人嫌銀月力弱,銀月即刻便去煉化族中傳承秘寶,拼死也要提升修為,不至拖累主人!”
她的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,甚至不惜動(dòng)搖族群根基。冰壁星圖的光芒似乎都被她眼中的火焰燒得搖曳不定。
李辰安的目光在她燃燒著執(zhí)拗火焰的銀眸上停留了數(shù)息。那眼神,不再是單純的感激報(bào)恩,更像是一種決絕的信仰皈依,一種寧可粉身碎骨也要烙印在他歸途軌跡上的執(zhí)念。
洞穴內(nèi)陷入更深的寂靜,只有寒潭薄冰凝結(jié)的細(xì)微“咔咔”聲。
許久,李辰安終于再次開口,聲音聽不出喜怒,卻留下了一絲轉(zhuǎn)圜的余地:
“這事日后再說,我考慮一下?!?
他沒有答應(yīng),也沒有再次斷然拒絕。
話音落下,他已轉(zhuǎn)身,重新盤坐于冰臺(tái)主位,再次闔上雙目。圣燈銀輝流淌,將他身影籠罩在一片深邃靜謐之中,仿佛剛才那決定去留的對(duì)話從未發(fā)生。
銀月依舊跪在冰冷的玉色地面上,看著主人閉合的雙眼和那隔絕一切的沉靜側(cè)影,緊咬的下唇緩緩松開,一絲淡淡的腥甜在口中彌漫。她眼底的火焰并未熄滅,反而沉淀下來,化作更加深沉、更加堅(jiān)定的決心。
沒有拒絕,便是希望。
她深深低下頭,額頭再次輕輕抵在冰冷的地面,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在心底立誓:
“主人……銀月定會(huì)證明……我……有追隨的資格!”
她維持著跪伏的姿態(tài),如同冰雕玉琢的塑像,在星輝與燈影下,無聲地守護(hù)。
洞穴深處,冰壁星圖緩緩流轉(zhuǎn),寒潭徹底凝結(jié)成一面光滑的銀鏡,倒映著上方如亙古不變的孤影,與下方倔強(qiáng)凝固的月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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