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天之后。
深夜的省公安廳大樓像座沉默的堡壘,十二層會議室的燈光在濃稠的夜色里切割出一道刺目的光刃。
沈青云站在投影儀前,身后幕布上清江南華集團(tuán)涉黑涉腐案的猩紅大字泛著冷光,他骨節(jié)分明的手指重重敲在桌子上。
咚咚咚的聲響在寂靜的會議室里炸開,眾人不自覺挺直脊背,壓抑的抽氣聲此起彼伏。
“同志們,這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?!?
沈青云轉(zhuǎn)身時,臺燈將他的輪廓切割得棱角分明,眉骨處投下的陰影如同刀刻,警服肩章上的銀星隨著動作微微顫動,折射出細(xì)碎的冷芒。
刑偵總隊掃黑支隊支隊長吳建國斜倚在椅子里,戰(zhàn)術(shù)腰帶被他摩挲得發(fā)出輕微的皮革摩擦聲,這位在掃黑一線摸爬滾打二十年的老刑警,此刻眼神銳利如鷹。
王啟年推了推金絲眼鏡,鏡片后的目光透著謹(jǐn)慎與思索,攤開的筆記本上早已密密麻麻記滿要點,新一頁的紙張被他的鋼筆尖戳出淺淺的凹痕。
不僅僅是他們,整個會議室里坐著整整一百人,都是從省公安廳和省紀(jì)委抽調(diào)出來的人手。
他們奉命組成專案組,秘密調(diào)查清江市南華集團(tuán)存在的問題。
“下面,我來布置行動計劃?!?
沈青云看著眾人,緩緩說道:“我們兵分三路,分別排查南華集團(tuán)的業(yè)務(wù)涉及到的企業(yè)和個人,南華集團(tuán)的賬目以及銀行流水,還有謝南華生前的社會關(guān)系?!?
說到這里。
沈青云看向王啟年和吳建國,緩緩說道:“現(xiàn)在南華集團(tuán)的那些犯罪分子,不少人已經(jīng)被抓了,對方不會想到我們還會繼續(xù)盯著清江市,所以你們要趁著這個機(jī)會,盡快調(diào)查清楚清江市的問題,明白么?”
“明白?!?
兩個人紛紛點頭,自然明白沈青云的意圖。
很快。
專案組便開啟了行動。
而沈青云這邊,沒有再去關(guān)心這件事,自顧自的在省城這邊主持省公安廳的工作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深秋的泉城裹著層薄霧,沈青云辦公室的空調(diào)嗡嗡作響,案頭摞著的清江市案卷在臺燈下泛著冷白,他捏著謝南華銀行流水的報表,指腹無意識摩挲著紙張邊緣的折痕,突然被手機(jī)震動驚得一顫。
屏幕亮起,新任省公安廳政治部主任張鳳鳴的名字在來電顯示跳動著。
對方是上個月走馬上任的,沈青云跟他其實并不是很熟悉,印象里好像聽人說過,據(jù)說這位張鳳鳴主任的背景很強(qiáng)。
但這跟他沒什么關(guān)系,沈青云對這些事情一向不怎么感冒。
想了想,他接起了電話:“你好,我是沈青云?!?
“常務(wù),今晚有空么,賞臉吃個便飯?”
張鳳鳴的聲音帶著職場特有的干練,尾音卻多了幾分刻意的柔和。
“吃飯?”
沈青云望著窗外路燈次第亮起,沉吟片刻說道:“張主任客氣了,我最近有點忙啊?!?
“一頓便飯而已?!?
張鳳鳴截斷了沈青云的話,笑著說道:“不喝酒?!?
“好吧?!?
沈青云無奈點點頭,只得答應(yīng)下來。
張鳳鳴是新來的政治部主任,從級別上來說,他屬于是省公安廳的四把手。
這種情況下,沈青云也不好直接拒絕,不給人家面子。
官場當(dāng)中一向都是你給我面子,我也給你面子,你讓我臉上無光,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。
掛斷電話,沈青云盯著黑掉的屏幕發(fā)怔。
張鳳鳴一個月前從公安部空降,兩人平時沒什么交往,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,此刻突然邀約,倒像是平靜湖面泛起的詭異漣漪。
他將案卷塞進(jìn)抽屜,金屬鎖扣咔嗒聲在寂靜的辦公室格外刺耳。
片刻之后。
手機(jī)上收到了一條消息,赫然是一個私人會所的地址。
沈青云沒有多想,晚上下班的時候,便讓宋師傅送自己前往這個名叫云溪的會所。
可等他來到這里才發(fā)現(xiàn),這個地方竟然非常的豪華。
鎏金雕花大門在暮色中緩緩敞開,暖黃燈光裹挾著沉香氣息撲面而來。
沈青云踩著波斯地毯往里走,穹頂垂下的水晶吊燈將他的影子切成細(xì)碎的光斑。
走廊兩側(cè)陳列著宋代官窯青瓷,每件都用獨立展柜密封,射燈掃過時釉面流轉(zhuǎn)著幽藍(lán)光暈。侍應(yīng)生躬身引路,黑色制服上的銀線刺繡隨著動作若隱若現(xiàn),空氣中浮動著若有似無的雪松香。
包廂門推開的瞬間,水晶燭臺將三人的面容照得纖毫畢現(xiàn)。
張鳳鳴倚在真皮沙發(fā)上,正說著話什么,他身旁坐著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,鬢角染霜卻梳得一絲不茍,鱷魚皮腕表表盤折射出冷光。
“常務(wù),給您介紹下,這是常瑞龍常總?!?
張鳳鳴起身對沈青云笑著說道,他很熱情,直接說道:“常總的父親曾是咱們魯東省委副書記,現(xiàn)在退居二線享清福了?!?
沈青云眉頭皺了皺,有點意外。
常瑞龍微笑著伸手,腕間沉香木手串與沈青云衣服袖口的金屬紐扣輕輕碰撞:“久仰沈廳大名,雷霆手段,連我這生意人都聽得熱血沸騰。”
聽到他的話,沈青云不動聲色地收回手,指尖在褲縫處蹭了蹭。
常瑞龍的眼神像掃描儀般在他身上逡巡,看似熱情的笑容里藏著打量的鋒芒。
他注意到茶幾上擺著的茅臺酒,瓶身浮雕的祥龍在燭光中張牙舞爪,旁邊的冰桶里,八二年的拉菲酒瓶正緩緩滲出冷凝水珠。
說起這個來,沈青云就忍不住吐槽。
也就國人才會覺得八二年的拉菲用之不竭,事實上那一年拉菲酒莊根本就沒有生產(chǎn)多少葡萄酒,這么多年過去,早已經(jīng)被人喝光,市面上的這些大部分都是贗品,偏偏這幫有錢人卻樂此不疲,簡直讓人無語。
只能說,有些騙子是真的不騙窮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