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羊城郊外,公募坐落在一片緩坡上,四周的香樟樹還帶著夏末的濃綠,只是葉尖已悄悄染上淺黃。
清晨的陽光穿過枝葉,灑下斑駁的光斑,落在一排排墓碑上,給冰冷的石碑鍍上了一層柔和的暖意。
沈青云和黃向陽穿著筆挺的藏藍色警服,肩章上的警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,兩人手里各捧著一束白菊,花瓣上還沾著晶瑩的露水,沿著緩坡的石階緩緩?fù)献摺?
“他的墓在最里面那排,當年他走后,是我偷偷來立的碑?!?
黃向陽的聲音壓得很低,帶著未散的哽咽,他走在前面,腳步放得極輕,像是怕驚擾了沉睡的人。
石階旁的雜草剛被修剪過,露出濕潤的泥土,空氣中混著青草和菊花的淡香,肅穆又帶著一絲生機。
走到第三排最末的墓碑前,兩人停下腳步。
墓碑是最簡單的青石材質(zhì),沒有華麗的雕刻,只在正面刻著“田星宇之墓”幾個字,字體剛勁,是黃向陽當年親手寫的。
墓碑中央嵌著一張黑白照片,照片里的田星宇穿著警校學(xué)員服,領(lǐng)口系得端正,眉眼清亮,嘴角帶著一絲青澀的笑意,眼神里滿是對未來的憧憬。
那是他剛?cè)刖r拍的,黃向陽珍藏了二十年,直到三年前才敢拿出來嵌在墓碑上。
黃向陽蹲下身,膝蓋輕輕碰到石階,他小心翼翼地把白菊放在墓碑前的石臺上,指尖蹭到墓碑上的灰塵,又下意識地用袖口擦了擦照片邊緣。
“兄弟,我來看你了。”
他的聲音像被風吹得發(fā)顫,眼眶瞬間紅了:“胡德貴抓到了,他全招了。是他殺了成大海和李香蘭,跟你一點關(guān)系都沒有。你的冤屈,終于洗清了,二十年了,我沒辜負你當年的托付?!?
沈青云站在一旁,看著墓碑上的照片,心里像被什么東西揪著發(fā)緊。
他想起卷宗里田星宇的審訊記錄,想起那不到兩歲的孩子,想起黃向陽說的“屈打成招只為護著兒子”,喉結(jié)動了動,緩緩開口:“田警官,對不起,讓你等了這么久。我們昨天已經(jīng)聯(lián)系上你的兒子田曉宇了,他現(xiàn)在在英國讀法律,接到電話的時候,他在電話里哭了很久,說終于能堂堂正正地跟別人提起爸爸了?!?
風輕輕吹過,香樟樹的葉子沙沙作響,像是無聲的回應(yīng)。
黃向陽從內(nèi)口袋里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,照片邊緣已經(jīng)磨損,是田星宇抱著剛滿月的田曉宇拍的,父子倆笑得眉眼彎彎。
他把照片輕輕放在白菊旁邊,手指輕輕拂過照片里田星宇的臉:“你看,曉宇長大了,比你還高,去年拿到了學(xué)校的獎學(xué)金,老師說他很正直,跟你一模一樣。前幾天他還跟我視頻,說想看看你的墓,等他回國,我?guī)麃硪娔??!?
沈青云彎腰,仔細整理了一下石臺上的白菊,花瓣上的露水順著花瓣滑落,滴在泥土里。
他拍了拍黃向陽的肩膀,掌心的溫度透過警服傳過去,語氣堅定:“向陽同志,這個案子不是結(jié)束,是開始。它給我們?nèi)」蚕到y(tǒng)敲了個警鐘。當年就是因為急著結(jié)案,忽略了證據(jù)鏈的漏洞,才讓好人蒙冤。以后我們處理任何案子,都要把證據(jù)為王刻在心里,不管壓力多大,都不能放過任何一個疑點,絕不能再讓田警官這樣的悲劇發(fā)生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