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次撥打安吉麗爾的號碼時,張震的拇指在“重撥”鍵上猶豫了兩秒,車窗玻璃上的冰花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,像蛛網(wǎng)般裹住整塊玻璃。
第七次撥打時,聽筒里終于傳來童音。
“叔叔,叔叔,快來救阿姨,她被壞人抓走了!”
小女孩的抽泣聲讓張震猛地坐直,膝蓋撞到前排座椅,姜曉琀看見他瞳孔驟縮,眼底的血絲在昏暗車廂里格外明顯。
“小梅,你不要亂跑,藏在安全地方,叔叔很快就到?!?
掛了電話,張震扯下圍巾甩在座位上,露出后頸猙獰的舊疤。
“了塵師兄,去那個舊倉庫,法國的安全屋?!?
他的聲音像淬了冰,右手已摸向腰后的m1911,槍柄防滑紋硌得掌心發(fā)疼。
了塵踩下油門,吉普車猛地加速,后排的帆布包被甩到地上,露出一角泛黃的地圖,上面用紅筆圈著“廢棄輪渡碼頭”的字樣。
車窗外,雪片突然變大,砸在擋風(fēng)玻璃上發(fā)出“撲撲”聲。
姜曉琀摸到口袋里的水果糖,糖紙在風(fēng)雪中發(fā)出脆響。遠處教堂的尖頂隱約可見,月光被云層切割成碎片,落在張震緊抿的唇線上,像撒了把碎冰。
了塵忽然猛打方向盤,吉普在結(jié)冰的路面上甩出半道弧線,車燈照亮前方路牌——“距離紐約唐人街27英里”,箭頭被噴上猩紅的涂鴉,“銀圓殺手必死”。
暮色如墨,將紐約城浸染得愈發(fā)深沉。
十二個小時的疾馳,擋風(fēng)玻璃上結(jié)滿霜花,車輪碾過結(jié)冰的路面,發(fā)出細碎的“咔嚓”聲。
車隊拐進布魯克林區(qū),遠處自由女神像的燈光在雪霧中忽明忽暗,像是隨時會熄滅的燭火。
了塵握著桃木劍的指節(jié)發(fā)白,劍穗在風(fēng)中獵獵作響:“張震,咱們兵分兩路?”
他轉(zhuǎn)頭看向后座,車頂小燈映得張震眼底一片猩紅,連續(xù)駕車的疲憊在他眼下凝成青黑的陰影。
張震側(cè)頭望向姜曉琀,她睫毛上凝著細小水汽,肌膚勝雪,嬌艷如花。
他伸手撫摸她如雪肌膚,觸感卻比想象中更涼,聲音不自覺放柔:“分出兩輛車,護送曉琀回家,我們直接去倉庫?!?
話語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,拇指卻在她手背輕輕摩挲,像是安撫,又像是告別。
“吱嘎——”刺耳的剎車聲撕破夜色,驚飛了路旁電線上的烏鴉。
張震推開吱呀作響的車門,寒氣裹挾著雪粒撲面而來,他的軍靴踩在積雪上,發(fā)出“咯吱”的聲響。
他大步走向另一輛吉普,軍大衣下擺被風(fēng)掀起,露出腰間泛著冷光的銀圓袋。
“張震!”姜曉琀突然推開車門,圍巾散開在風(fēng)雪中。她踩著高跟鞋踉蹌幾步,在結(jié)冰的路面上險些摔倒,“無論如何你都要回來,我等你一起跨年!”
聲音被風(fēng)扯得破碎,卻字字清晰。
張震的腳步猛地頓住,靴底的積雪在月光下泛著幽藍。
他忽然想起重生那日,張家村的老石榴樹下,自己渾身是落葉站在家門口,遠處二丫的叫聲和“1988”的掛歷,仿佛還在眼前。
原來,離著一九九零年真的只剩三天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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