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前的珠海港籠罩在濃霧中，胡八一站在碼頭邊，咸腥的海風夾雜著柴油味撲面而來。他望著停泊在3號泊位的\\\"飛鷗號\\\"，這艘三十多米長的鐵殼漁船比想象中還要破舊，船身上的紅漆剝落得斑斑駁駁，活像得了皮膚病的老狗。
\\\"就這？\\\"王胖子拎著兩個塞得鼓鼓囊囊的登山包，下巴差點掉到地上，\\\"老海狼，您這船開出去別半路散架?。\\"
老海狼趙保國叼著煙卷，瞇起被海風吹得通紅的眼睛：\\\"胖爺放心，'飛鷗號'看著破，骨子里結實著呢。\\\"他拍了拍銹跡斑斑的船舷，\\\"八三年臺風'珍珠'，多少新船都沉了，就我這老伙計挺過來了。\\\"
胡八一的注意力卻被船尾一個不起眼的凸起吸引——那是偽裝成儲物艙的潛艇艙門。他摸了摸脖子上的摸金符，自從踏上碼頭，這枚青銅符咒就開始微微發(fā)熱，像是在預警什么。
\\\"胡爺！胖爺！\\\"大金牙的聲音從身后傳來。他拖著個超大號行李箱，脖子上掛著三串開過光的佛珠，在晨霧中叮當作響，\\\"可算趕上了！\\\"
胡八一轉身時，余光瞥見大金牙的影子在霧氣中有些模糊——左耳垂上確實有顆黑痣。他暗自松了口氣，昨晚那個\\\"假大金牙\\\"的詭異畫面仍讓他心有余悸。
\\\"都到齊了？\\\"雪莉楊從霧中走來，一身利落的航海裝束，腰間別著那把改裝過的金剛傘。她身后跟著兩個皮膚黝黑的年輕水手，推著滿載物資的手推車。
老海狼掐滅煙頭：\\\"楊小姐準備的東西都裝船了，聲吶、潛水裝備、應急藥品\\\"他壓低聲音，\\\"還有您特別囑咐的那幾樣'驅邪'的家伙什兒。\\\"
霧中突然傳來\\\"嘩啦\\\"一聲水響，像是有什么大型生物躍出水面。眾人警覺地轉頭，卻只看到濃霧籠罩的海面泛起幾圈漣漪。
\\\"出海前得祭龍王。\\\"老海狼變戲法似的從懷里掏出瓶白酒和幾個饅頭，走到碼頭邊緣，將酒緩緩倒入海中，然后扔下饅頭，\\\"酒食奉上，求個平安。\\\"
饅頭落水處突然冒出一串氣泡，接著浮起一片暗紅色的藻類，迅速擴散開來。胡八一認出這正是潘家園市場出現(xiàn)過的那種\\\"血藻\\\"。
\\\"不太對勁\\\"他剛開口，碼頭上的探照燈突然全部熄滅。濃霧中，一個模糊的黑影從\\\"飛鷗號\\\"船底滑過——那輪廓絕不是魚，更像是人形。
雪莉楊迅速抽出金剛傘，傘尖對準海面。老海狼卻擺擺手：\\\"港口的電路老出毛病，別大驚小怪。\\\"他朝船上喊了句客家話，船艏立刻亮起一盞昏黃的煤油燈，\\\"各位上船吧，趁漲潮前出發(fā)。\\\"
胡八一腳剛踏上甲板，就感到整艘船輕微震動了一下，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船底蹭過。他裝作系鞋帶，快速瞥了眼船身與碼頭之間的水面——渾濁的海水中，數(shù)條蒼白的手臂正緩緩沉入深處。
\\\"飛鷗號\\\"駛離港口兩小時后，霧氣終于散去。湛藍的海面一望無際，陽光炙烤著甲板，散發(fā)出柏油和魚腥混合的氣味。
胡八一站在船尾，望著逐漸消失的海岸線。雪莉楊走到他身邊，遞過一杯熱茶：\\\"水手說航程大約十二小時，如果順利，天黑前能到達海圖標記的起始點。\\\"
胡八一接過茶杯，發(fā)現(xiàn)水面上漂浮著一些奇怪的泡沫——不是海浪產生的白色泡沫，而是帶著淡綠色熒光的黏液狀物質，形成一條若隱若現(xiàn)的路徑，延伸向遠海。
\\\"你看。\\\"他指著那條\\\"熒光航道\\\"，\\\"像是給我們指路。\\\"
雪莉楊從口袋里掏出絲絹海圖，在陽光下展開。神奇的是，圖上的發(fā)光顏料組成的線條正與海面上的熒光路徑方向一致。
\\\"生物熒光現(xiàn)象？\\\"她皺眉，\\\"但自然界很少有這種持續(xù)性的\\\"
話音未落，船身突然劇烈震動，茶杯從胡八一手中滑落，在甲板上摔得粉碎。駕駛艙里傳來老海狼的咒罵聲和急促的客家話。
\\\"怎么回事？\\\"王胖子踉踉蹌蹌地從船艙跑出來，手里還抓著半個沒吃完的包子。
胡八一已經沖向駕駛艙。推開門時，他看到老海狼正死死抓著舵輪，指關節(jié)因用力而發(fā)白。儀表盤上的深度計瘋狂跳動，顯示船下方的水深在短短幾秒內從八十米變成了——\\\"無底\\\"。
\\\"海床消失了！\\\"老海狼吼道，\\\"剛才聲吶顯示下面突然出現(xiàn)個直徑至少一公里的深坑！\\\"
胡八一湊到聲吶屏幕前，只見代表海床的綠色線條在某個點突然中斷，形成一個完美的圓形缺口。更令人不安的是，缺口邊緣有無數(shù)細小的紅點在移動，像是某種生物正從深淵中爬出。
\\\"是歸墟的入口？\\\"雪莉楊不知何時也來到了駕駛艙。
胡八一搖搖頭：\\\"太早了，按照海圖顯示，入口應該在明天子時才會\\\"他的話被一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打斷，仿佛有巨大的爪子在刮擦船底。
整艘船猛地傾斜，所有人都摔向一側。胡八一抓住門框，看到深度計上的數(shù)字又開始瘋狂變化——從\\\"無底\\\"跳回正常深度，然后又變成\\\"無底\\\"，如此反復。
\\\"它在呼吸\\\"老海狼突然說，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恐懼，\\\"海眼在呼吸！\\\"
就在這時，船上的無線電突然自行啟動，揚聲器里傳出嘈雜的靜電噪音，其間夾雜著詭異的、類似嬰兒啼哭的聲音。胡八一脖子上的摸金符瞬間變得滾燙，燙得他差點叫出聲。
\\\"快看外面！\\\"王胖子在甲板上大喊。
胡八一沖出去，眼前的景象讓他血液凝固——海面正在沸騰。不是被加熱的那種沸騰，而是無數(shù)氣泡從深處涌出，每個氣泡破裂時都釋放出一小團綠色熒光物質。這些光點在空中組成模糊的圖案：一座牌坊，一株青銅樹，還有七個光點環(huán)繞的鏡子。
\\\"恨天氏的警告\\\"雪莉楊喃喃道。
大金牙突然尖叫起來：\\\"船、船尾！\\\"
眾人轉頭，只見船尾處的海面隆起一個巨大的水包，直徑足有二十米。水包破裂的瞬間，一條蒼白的手臂伸出水面——那手臂至少有五米長，表面覆蓋著貝殼和藻類，手指間連著蹼狀物。它重重拍在海面上，激起三米高的浪花，然后緩緩沉回深處。
\\\"海羅漢！\\\"老海狼的聲音發(fā)顫，\\\"這趟活我不接了，加多少錢都不接！\\\"
胡八一剛要說話，船身再次劇烈震動。這次伴隨著\\\"咔嚓\\\"一聲巨響，像是船體某處斷裂了。他踉蹌著扶住欄桿，看到海面上的熒光物質突然全部熄滅，仿佛被什么東西吸收了。
緊接著，一個巨大的黑影從船底掠過，長度至少是\\\"飛鷗號\\\"的三倍。黑影經過時，所有電子設備同時失靈，聲吶屏幕變成雪花狀，無線電里只剩下空洞的\\\"咚咚\\\"聲，像是某種巨型心臟在跳動。
\\\"關掉引擎！\\\"胡八一突然喊道，\\\"立刻關掉引擎！\\\"
老海狼雖然不明所以，還是迅速執(zhí)行了。引擎聲消失后，海面突然恢復平靜，那個巨大的黑影也不見了。只有漂浮的熒光物質證明剛才的一切不是幻覺。
\\\"它在追蹤引擎聲\\\"胡八一小聲解釋，\\\"《嶺南異聞錄》里提到過，歸墟的守護者厭惡機械噪音。\\\"
雪莉楊若有所思：\\\"所以阮文昭用帆船？\\\"
王胖子擦了把冷汗：\\\"那咱們怎么開潛艇？電動馬達聲音更大啊！\\\"
胡八一沒有回答，他的目光落在絲絹海圖上——那些發(fā)光顏料正在重新組合，形成一條新的路徑，指向東北方向。
\\\"改航向。\\\"他指著那個方向，\\\"我們先去這里。\\\"
\\\"那是'鬼哭礁'！\\\"老海狼臉色更難看了，\\\"漁民都說那地方鬧鬼，經過的船總能聽到女人哭\\\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