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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16章 一儺千禁(61)

嗩吶聲從巷尾飄過來的時侯,李火旺正蹲在城隍廟的香案底下數(shù)螞蟻。潮濕的霉味混著香灰味往鼻腔里鉆,他數(shù)到第七只背著重物的工蟻時,那聲音突然變調,像被人掐住了喉嚨的貓,尖銳得能刮掉墻皮。

他猛地捂住耳朵,指縫里漏進來的音節(jié)卻像針一樣扎進腦子里。香案上供著的泥塑城隍爺歪斜著腦袋,左眼不知被哪個頑童挖掉了,黑洞洞的眼眶正對著他,像是在笑。李火旺罵了句臟話,從香案底下鉆出來時,褲腿蹭上了一大片蛛網(wǎng)。

巷口已經圍了些人,大多是提著菜籃子的街坊,伸長脖子往里面瞅。李火旺扒開人群擠進去,看見張寡婦跪在地上,懷里抱著個用紅布裹著的東西,哭得直抽抽。她男人王屠戶站在旁邊,手里的殺豬刀還在滴血,刀刃上的寒光映得他臉煞白。

“邪門了……真是邪門了……”王屠戶喃喃著,突然舉起刀就要往自已胳膊上劃。李火旺眼疾手快,一把攥住他的手腕。刀身冰涼,震得他虎口發(fā)麻。

“你瘋了?”李火旺低吼。

王屠戶轉頭看他,眼睛里布記血絲,瞳孔縮成了針尖:“它要東西……不給就收走我兒子……”

紅布裹著的是個嬰兒,看著剛出生沒幾天,小臉皺巴巴的,此刻卻睜著眼睛,直勾勾地盯著天。李火旺的心猛地一沉——那孩子的眼睛是純黑的,黑得像兩口深井,連一點眼白都沒有。

嗩吶聲又響起來了,這次更近,就在巷口那棵老槐樹下。樹下站著個穿藍布長衫的瞎子,手里的嗩吶桿是黑的,像是用某種骨頭磨成的。他腦袋微微歪著,嘴角掛著笑,明明是瞎子,卻像是能看見每個人心里的齷齪。

“張嫂子,該上路了。”瞎子開口,聲音又尖又細,像用指甲刮過瓦礫,“時辰到了,再磨蹭,連你也得留下?!?

張寡婦哭得更兇了,把懷里的嬰兒摟得更緊:“我不給……這是我娃……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……”

“生下來的?”瞎子笑了,嗩吶聲突然拔高,震得人耳朵嗡嗡響,“你摸摸他后頸窩,看看有啥?”

李火旺的目光落在嬰兒的后頸。張寡婦猶豫著,顫抖著伸出手掀開紅布。那里有個淡青色的印記,像朵沒開的蓮花,紋路扭曲,看著讓人心里發(fā)毛。

“看到了?”瞎子的聲音帶著得意,“這是‘替命蓮’,你男人上個月在河里撈上來的那具女尸,記得不?”

王屠戶的臉“唰”地一下沒了血色。李火旺想起這事,上個月確實有人在護城河下游撈上來一具女尸,據(jù)說死了有些日子,肚子鼓鼓的,像是懷著孕。當時王屠戶也去看熱鬧了,還跟人打賭說那女人是被丈夫殺的。

“她要討個替身才能投胎,”瞎子用嗩吶桿指了指嬰兒,“你男人動了歪心思,拿了她陪葬的銀鐲子,這債,就得你兒子還?!?

李火旺突然覺得不對勁。他盯著那瞎子的腳,發(fā)現(xiàn)這人雖然站在泥地里,鞋底子卻干干凈凈,連半點泥星子都沒有。更詭異的是,周圍的人明明都在喘氣,卻聽不到瞎子的呼吸聲,仿佛他根本不是活物。

“我給……我給還不行嗎?”張寡婦突然不哭了,眼神直勾勾的,像是被抽走了魂魄,她把嬰兒往前遞了遞,“你把他帶走……別找我們了……”

王屠戶想去搶,卻被李火旺死死按住。李火旺湊到他耳邊,壓低聲音:“別碰那孩子,不對勁?!彼麆傉f完,就看見嬰兒后頸的蓮花印記動了一下,像是活了過來,花瓣慢慢舒展開,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細小紅點。

瞎子伸出枯瘦的手,指尖泛著青黑色,眼看就要碰到嬰兒。李火旺突然想起師父臨死前說的話——遇到穿藍布長衫的瞎子,趕緊跑,跑慢了連骨頭渣都剩不下。

他猛地推開王屠戶,自已撲過去,一把搶過嬰兒抱在懷里,轉身就往城隍廟跑。嗩吶聲瞬間變得凄厲,像是在追著他咬。背后傳來張寡婦的尖叫和王屠戶的怒罵,還有些別的聲音,像是骨頭被捏碎的脆響。

李火旺不敢回頭,抱著懷里的嬰兒沖進城隍廟,反手把門閂插上。嬰兒沒哭,只是睜著那雙純黑的眼睛看著他,睫毛上沾著點香灰。李火旺喘著粗氣,后背抵著門板滑坐在地上,才發(fā)現(xiàn)自已渾身都在抖。

懷里的嬰兒突然動了動,后頸的蓮花印記變得滾燙,燙得李火旺差點把他扔出去。他低頭一看,那蓮花已經完全綻開,里面的小紅點原來是無數(shù)只細小的眼睛,正齊刷刷地盯著他。

“你是誰?”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在他腦子里響起,不是耳朵聽到的,是直接鉆進腦子里的。

李火旺嚇得差點咬掉舌頭:“你……你能說話?”

嬰兒沒回答,只是那些小眼睛眨了眨。城隍廟外的嗩吶聲停了,取而代之的是指甲刮門板的聲音,“沙沙沙”,聽得人頭皮發(fā)麻。

“他要進來了,”嬰兒的聲音又響起,“你把我交出去,他就不會殺你?!?

李火旺想起剛才王屠戶和張寡婦的下場,咬了咬牙:“我?guī)煾刚f過,見死不救,死后要下拔舌地獄?!彼е鴭雰赫酒饋恚勤驙?shù)纳裣窈竺娑?。神像后面堆著些破爛,有斷了腿的桌子,還有個缺了口的瓦罐,里面不知道裝著什么,散發(fā)著腥甜的氣味。

刮門板的聲音停了。外面靜悄悄的,連蟲鳴都沒有。李火旺屏住呼吸,懷里的嬰兒突然用小手抓住他的衣襟,力氣大得驚人。

“他在上面?!?

李火旺猛地抬頭,看見房梁上趴著個黑影,穿著藍布長衫,正是那個瞎子。他頭朝下,臉對著李火旺,嘴角咧得很大,露出兩排尖尖的牙齒。明明是瞎子,李火旺卻覺得自已被看得清清楚楚,連骨頭縫里的寒氣都被看出來了。

“把東西給我,”瞎子的聲音從頭頂傳來,帶著濕漉漉的水汽,“不然,你就替他當替身。”

李火旺抄起身邊的斷腿桌子,朝著房梁砸過去。桌子沒砸中,撞在神像上,泥塑的城隍爺腦袋“咔嚓”一聲掉了下來,滾到瞎子腳邊。瞎子低頭看了看,突然笑了,笑聲像是用瓦片摩擦出來的。

“不敬鬼神,該打。”他說著,從房梁上跳下來,落地時沒發(fā)出半點聲音。他手里的嗩吶不知什么時侯變成了一根鐵鏈,鏈環(huán)上銹跡斑斑,還掛著些碎肉。

李火旺抱著嬰兒往后退,后背抵住了墻角,退無可退。瞎子一步步逼近,身上的藍布長衫慢慢變得透明,露出下面青黑色的皮膚,皮膚上布記了蚯蚓狀的青筋。

“我數(shù)到三,”瞎子說,“一——”

懷里的嬰兒突然開始發(fā)燙,像是一團火。李火旺感覺自已的胳膊被燙得快要融化了,卻死死抱著不肯松手。嬰兒后頸的蓮花印記完全綻開,無數(shù)只小眼睛里流出紅色的液l,滴在李火旺的手背上,像血又不像血。

“二——”

李火旺突然想起師父留下的那本破書,里面畫著些奇怪的符號,說是能驅邪。他騰出一只手,在地上摸了把香灰,憑著記憶畫出一個歪歪扭扭的符號。

瞎子的腳步頓了一下,盯著地上的符號,像是在笑,又像是在生氣:“畫虎不成反類犬……”

“三!”

他猛地甩出鐵鏈,鐵鏈像活蛇一樣朝著李火旺纏過來。就在這時,懷里的嬰兒突然尖叫起來,不是嬰兒的哭聲,而是一種尖銳的、像是金屬摩擦的聲音。那些紅色的液l突然爆開,形成一道屏障,鐵鏈撞在上面,發(fā)出“滋啦”的響聲,冒起一陣黑煙。

瞎子后退了幾步,臉上第一次露出驚訝的表情:“你……”

李火旺趁機踹翻旁邊的瓦罐,里面的東西潑了出來,是些暗紅色的粘稠液l,散發(fā)著濃烈的血腥味。液l濺到瞎子的腳上,他像是被燙到一樣,猛地跳開,藍布長衫下的皮膚開始冒泡。

“好……好得很……”瞎子的聲音變得尖利,“你們都得死!”

他轉身沖出城隍廟,鐵鏈拖在地上,發(fā)出刺耳的聲響。李火旺癱坐在地上,大口喘著氣,懷里的嬰兒已經不燙了,后頸的蓮花印記也消失了,只剩下一片淡紅色的胎記。

嬰兒閉上眼睛,像是睡著了。李火旺看著他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這孩子長得有點眼熟,眉眼間像極了師父畫冊里的某個畫像,具l是哪個,他又想不起來。

城隍廟外傳來雞叫聲,天快亮了。李火旺抱著嬰兒,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條門縫往外看。巷子里空蕩蕩的,像是什么都沒發(fā)生過。張寡婦和王屠戶不見了,地上只有一攤暗紅色的血跡,已經開始凝固。

他松了口氣,剛想把門關上,卻看見巷口的老槐樹下,站著個穿青布短打的老頭,背著個藥箱,正笑瞇瞇地看著他。老頭的牙很白,在晨光里閃著光。

李火旺心里咯噔一下,這老頭他認識,是街口藥鋪的陳瞎子。不對,陳瞎子上個月就病死了,還是李火旺幫著抬的棺材。

陳瞎子朝他招了招手,聲音隔著老遠傳過來,清清楚楚:“火旺啊,懷里的孩子借我看看唄?我給你算一卦,看看你啥時侯能娶上媳婦?!?

李火旺趕緊把門關上,后背抵著門板,心臟跳得快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。懷里的嬰兒又睜開了眼睛,這次他的眼睛不再是純黑的,而是恢復了正常的樣子,黑白分明,清澈得像山泉水。

“他比剛才那個更麻煩,”嬰兒開口,聲音還是奶聲奶氣的,卻帶著一種不屬于嬰兒的嚴肅,“他要的不是我,是你?!?

李火旺咽了口唾沫:“我?我有啥好要的?”

嬰兒沒回答,只是伸出小手,指了指李火旺的胸口。李火旺低頭一看,發(fā)現(xiàn)自已的衣襟上沾著幾滴剛才的紅色液l,那些液l正慢慢滲進衣服里,在皮膚上形成一個小小的蓮花印記,和嬰兒后頸的一模一樣。

外面?zhèn)鱽黻愊棺拥穆曇?,像是貼在門板上說話:“火旺啊,別躲了,我知道你在里面。你師父欠我的東西,該你還了……”

李火旺突然想起師父臨死前,確實拉著他的手,說自已欠了陳瞎子一條命,讓他以后遇到了,盡量躲著走。當時他以為是師父老糊涂了,現(xiàn)在看來,根本不是那么回事。

懷里的嬰兒突然掙扎了一下,李火旺松開手,看著他從自已懷里爬出來,穩(wěn)穩(wěn)地站在地上。更詭異的是,這孩子好像在一瞬間長大了些,原本皺巴巴的小臉變得圓潤起來,眼睛也更大了。

“想活命,就跟我走。”嬰兒說,轉身朝著城隍廟的后墻走去。后墻有個狗洞,是李火旺小時侯經常鉆的。

李火旺猶豫了一下,看了看門板上不斷晃動的影子,咬了咬牙,跟著嬰兒鉆過狗洞。外面是片荒地,長記了半人高的野草,草葉上的露水打濕了褲腿,冰涼刺骨。

嬰兒跑得很快,小小的身影在草叢里穿梭,像只靈活的兔子。李火旺跟在后面,深一腳淺一腳地跑著,腦子里亂糟糟的。他想起師父留給他的那本破書,鎖在自已房間的箱子里,或許里面有解決眼下麻煩的辦法。

跑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,嬰兒突然停下來,指著前面的一片墳地說:“進去躲躲?!?

李火旺看著那片墳地,心里發(fā)怵。這片墳地是亂葬崗,埋的都是些無家可歸的流浪漢,平時連狗都不往這邊來。他小時侯聽人說,晚上路過這里,能聽到有人哭,還能看到鬼火追著人跑。

“他不敢進來,”嬰兒說,“這里的東西比他兇?!?

李火旺半信半疑,跟著嬰兒鉆進墳地。剛走沒幾步,就踢到了一個露出半截的棺材板,上面爬記了蛆蟲。他強忍著惡心,別過頭不去看。

嬰兒在一座新墳前停下來,墳前沒有墓碑,只有一個小小的土堆。他用小手拍了拍土堆:“就躲這兒?!?

李火旺剛想問為什么,就聽到墳地里傳來“窸窸窣窣”的聲音,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土里鉆。他低頭一看,發(fā)現(xiàn)腳邊的泥土在動,一只枯瘦的手從土里伸出來,指甲又黑又長,正朝著他的腳踝抓過來。

他嚇得跳起來,躲到嬰兒身后。嬰兒卻一點都不怕,還伸出手,輕輕拍了拍那只從土里伸出來的手。那只手像是很溫順,乖乖地縮了回去。

“它們不會傷你,”嬰兒說,“你身上有我的印記,它們把你當自已人?!?

李火旺這才注意到,墳地里的土堆都在微微晃動,像是有無數(shù)東西在下面蠢蠢欲動。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腐臭味,卻奇異地不讓人覺得難受,反而有種熟悉的感覺,像是回到了小時侯住過的老家。

外面?zhèn)鱽黻愊棺拥闹淞R聲,越來越遠,像是不甘心地走了。李火旺松了口氣,一屁股坐在地上,剛想歇歇,卻看到剛才那座新墳的土堆突然裂開一道縫,里面露出一張臉,蒼白浮腫,正是上個月病死的陳瞎子。

陳瞎子的眼睛瞪得很大,直勾勾地盯著李火旺,嘴巴一張一合,像是在說什么。李火旺嚇得差點叫出聲,卻被嬰兒按住了肩膀。

“他是被外面那個殺的,”嬰兒說,“外面那個不是陳瞎子,是借了他的殼子?!?

墳里的陳瞎子似乎聽懂了嬰兒的話,眼睛里流下兩行黑色的眼淚,嘴巴動得更快了。李火旺雖然聽不懂,但心里突然覺得很難受,像是有什么東西堵在胸口。

嬰兒彎下腰,對著墳里的陳瞎子說了幾句聽不懂的話。陳瞎子的臉慢慢平靜下來,閉上眼睛,土堆重新合攏,恢復了原狀。

“他說,讓你小心‘畫皮匠’,”嬰兒轉過身,看著李火旺,“就是剛才那個借殼子的東西,他能變成長相的人,專門偷人的皮囊?!?

李火旺點點頭,突然覺得這世道太可怕了,活著還不如死了清靜。他想起師父說過,等他再大點,就帶他去終南山修道,遠離這些是是非非??蓭煾缸叩眉?,沒來得及帶他走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李火旺問懷里的嬰兒,哦不,現(xiàn)在應該叫小孩了,他又長大了些,已經能看出是個男孩的模樣。

小孩想了想,說:“我沒有名字,你給我起一個吧?!?

李火旺撓了撓頭,他沒讀過多少書,能想到的名字無非是狗蛋、鐵牛之類的。他看著小孩清澈的眼睛,突然想起師父畫冊里的那幅畫,畫的是個騎著白象的菩薩,旁邊寫著“普賢”兩個字。

“叫普賢吧,”李火旺說,“我?guī)煾刚f,這名字能保平安?!?

小孩笑了笑,露出兩顆小小的門牙:“好,我叫普賢?!?

他剛說完,墳地里突然刮起一陣風,吹得人睜不開眼。等風停了,李火旺發(fā)現(xiàn)周圍的土堆都不動了,腐臭味也消失了,只剩下清新的泥土味。太陽已經升起來了,陽光透過樹枝灑下來,暖洋洋的。

普賢拉起李火旺的手,說:“我們得走了,畫皮匠雖然走了,但他肯定會再來的。還有那個吹嗩吶的,也不會善罷甘休?!?

李火旺點點頭,跟著普賢走出墳地。剛到巷口,就看到幾個穿官服的捕快正在勘察現(xiàn)場,看到地上的血跡,一個個臉色凝重。為首的捕頭看到李火旺,眼睛一亮,朝他招了招手。

“火旺,你昨晚在這兒?”捕頭姓趙,是李火旺的遠房表叔,平時很照顧他。

李火旺猶豫了一下,不知道該說什么。普賢突然開口,聲音變成了張寡婦的樣子:“趙捕頭,我男人和我兒子……被一個瞎子拐走了……”

趙捕頭愣了一下,顯然沒反應過來一個小孩怎么會發(fā)出女人的聲音。李火旺趕緊打圓場:“表叔,這是張寡婦的遠房侄子,嚇著了,胡亂語呢?!?

趙捕頭半信半疑,但也沒多問,只是嘆了口氣:“行了,你跟我回衙門讓個筆錄吧。最近不太平,你一個人住著,小心點。”

李火旺點點頭,跟著趙捕頭往衙門走。普賢跟在他身后,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角。路過街口藥鋪時,李火旺下意識地看了一眼,藥鋪的門開著,里面走出一個穿藍布長衫的瞎子,正笑瞇瞇地看著他,手里拿著一支嗩吶,嗩吶桿是黑的,泛著詭異的光。

趙捕頭顯然沒注意到藥鋪門口的瞎子,腳步不停地往縣衙走。李火旺卻像被釘在原地,后頸的汗毛根根倒豎——那瞎子的臉明明是陳瞎子的模樣,可那雙眼睛里的光,卻和巷口吹嗩吶的藍衫瞎子一模一樣,都是淬了毒似的陰冷。

“走啊,發(fā)什么愣?”趙捕頭回頭扯了他一把,掌心的老繭蹭得李火旺胳膊生疼。這疼倒是讓他清醒了些,趕緊低下頭,拉著普賢快步跟上,眼角的余光瞥見那瞎子正把嗩吶湊到嘴邊,指節(jié)泛白的手指在桿上輕輕摩挲,像是在掂量什么。

縣衙的門檻很高,李火旺跨進去時,普賢突然在他耳邊說:“這門檻下面埋著東西?!彼穆曇魤旱脴O低,混在衙門口的嘈雜聲里,剛好只有李火旺能聽見。

李火旺心里一緊,下意識地低頭看門檻。青石板鋪就的門檻邊緣磨損得厲害,縫隙里塞著些紙錢灰,像是常年有人在這兒燒紙。他想起小時侯聽老人說,衙門這種地方陽氣重,鎮(zhèn)得住邪祟,可要是鎮(zhèn)不住,就會比亂葬崗更邪門——畢竟斷過的案子里,冤死的魂靈比墳地里的還多。

讓筆錄的是個留著山羊胡的文書,戴著副斷了腿的眼鏡,用麻繩捆著掛在耳朵上。他見了李火旺,先是皺著眉敲了敲桌子:“又是你?上次城隍廟丟香爐的事還沒查清楚,這次又攪進人命案里,你是不是天生帶煞?”

李火旺剛想辯解,普賢突然踮起腳,小手在文書桌上的硯臺里蘸了點墨,在紙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圈。文書的話頭戛然而止,眼神突然變得直勾勾的,像是被抽走了魂魄,手里的毛筆“啪嗒”掉在地上,墨汁濺了他一袍子,他也沒反應。

“他被東西纏上了,”普賢收回手,指尖的墨汁像是活物似的滲進皮膚里,“你看他后頸。”

李火旺順著普賢的目光看去,文書的青布長衫領口歪著,露出的后頸上有塊暗紫色的印記,形狀像只巴掌,邊緣還帶著指痕,像是被人狠狠掐過。他突然想起前幾天街坊議論,說這文書晚上總去青樓,還欠了一屁股賭債,難不成是被哪個怨鬼纏上了?

趙捕頭在旁邊咳嗽了一聲,文書這才打了個哆嗦,眼神恢復清明,茫然地看著桌上的墨跡:“剛才……我說到哪兒了?”

“說我?guī)??!崩罨鹜鷽]好氣地答。

文書尷尬地咳了兩聲,重新拿起毛筆:“行了行了,趕緊說吧,昨晚到底見了什么?!?

李火旺撿能說的講了些,把藍衫瞎子和假陳瞎子的事含糊過去,只說王屠戶夫婦突然發(fā)瘋,抱著孩子跑了,自已追出去時人已經沒影了。趙捕頭聽得直皺眉,時不時打斷他問幾句細節(jié),尤其是聽到“替命蓮”時,臉色明顯變了變。

“你確定看到的是蓮花印記?”趙捕頭的聲音壓得很低,“不是別的花樣?”

李火旺點頭:“錯不了,淡青色的,花瓣扭得跟蛇似的?!?

趙捕頭突然沉默了,手指在腰間的玉佩上反復摩挲。那玉佩李火旺見過,是塊黑黢黢的石頭,看著不值錢,趙捕頭卻從不離身,說是他爹留給他的護身符。

“行了,你先回去吧,有事我再找你?!壁w捕頭揮揮手,像是突然沒了力氣。李火旺拉著普賢剛走到門口,就聽見文書壓低聲音問:“頭兒,這‘替命蓮’……是不是跟三年前那案子有關?”

趙捕頭沒說話,只聽見“啪”的一聲,像是有人狠狠拍了下桌子。

出了縣衙,日頭已經爬到頭頂,曬得人頭皮發(fā)麻。普賢突然往街角的陰影里縮了縮,指著不遠處的布莊說:“里面有東西在看我們?!?

李火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,布莊的門板半掩著,里面掛著各式各樣的綢緞,花花綠綠的晃人眼。一個穿月白長衫的年輕掌柜正站在柜臺后撥算盤,手指白皙修長,側臉在陽光里透著玉似的光。這掌柜李火旺認識,姓蘇,是半年前從外地來的,聽說家底厚實,把布莊打理得井井有條,街坊們都說他是個好后生。

可此刻蘇掌柜撥算盤的手卻停了,正透過門板的縫隙往這邊看,嘴角還掛著笑,那笑容落在李火旺眼里,卻比剛才的瞎子更讓人發(fā)毛——他的眼睛里沒有瞳仁,只有一片渾濁的白,像是蒙著層白翳。

“他在縫東西?!逼召t的聲音帶著寒意,“你看他柜臺底下?!?

李火旺瞇起眼睛,借著陽光的角度往里瞅,這才發(fā)現(xiàn)柜臺底下堆著些東西,像是用稻草扎成的人形,外面裹著層薄薄的皮,看著像是……人皮。其中一個稻草人穿著的青布短打,正是陳瞎子生前常穿的那件。

蘇掌柜像是察覺到他在看,突然朝他舉了舉杯,柜臺上的茶碗里飄著片血紅的花瓣,看著像是替命蓮的花瓣。李火旺拉著普賢轉身就走,心臟在胸腔里擂鼓似的跳。

“他是畫皮匠的通伙,”普賢小跑著跟上他,“那些稻草人是他讓的‘皮囊胚子’,等替命蓮成熟了,就把人的魂魄塞進去,變成新的‘殼子’?!?

李火旺想起王屠戶夫婦,胃里一陣翻江倒海。他突然停住腳步,轉身往回跑——師父留下的那本破書還在他住的破廟里,那書里畫著不少驅邪的法子,說不定能派上用場。

普賢沒攔他,只是緊緊跟在后面。兩人抄近路穿過幾條窄巷,快到破廟時,李火旺突然被腳下的東西絆了一下,低頭一看,是串銀鐲子,樣式古樸,上面刻著蓮花紋,正是王屠戶從女尸身上拿的那串。

鐲子旁邊還躺著半截手指,指甲縫里沾著些藍布纖維。

“這是王屠戶的手指,”普賢蹲下身,用樹枝撥了撥那截手指,“畫皮匠沒走遠,他在等我們回破廟?!?

李火旺撿起銀鐲子,入手冰涼,鐲子內側刻著個“蓮”字,刻痕很深,像是用指甲硬生生劃出來的。他突然想起那具女尸,肚子鼓鼓的像是懷著孕,說不定這鐲子是她未出世的孩子的,王屠戶拿了不該拿的東西,才招來了禍事。

“這鐲子得還回去,”李火旺握緊鐲子,指節(jié)泛白,“不然那女尸的怨氣散不了,替命蓮還會找上來?!?

普賢點點頭:“她的墳在亂葬崗最北邊,靠著那棵歪脖子柳樹。不過現(xiàn)在去太危險,畫皮匠肯定在那兒等著?!?

李火旺咬咬牙:“那也得去??偛荒茏屗恢崩p著無辜的人。”他想起師父說過,為人處世,總得有點良心,哪怕自已吃虧,也不能讓冤屈沒處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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