圓象藉“金剛不壞之身”撞破時空,須臾突入天庭,收斂氣機(jī)潛蹤匿跡,循著錨定之物指引摸回云嵐殿,一路風(fēng)平浪靜,波瀾不驚。他暗暗松了口氣,看來天帝趙壺已閉關(guān)修持,對下界異動毫無察覺,左相右相各司其職,無暇分神,正好借此機(jī)會聯(lián)絡(luò)留守的佛修。
云嵐殿杳無人跡,木葉飄零,鐘聲悠悠,一派寂寥祥和,圓象心中有幾分疑惑,踏入千龕精舍,卻見晴川師弟結(jié)跏趺坐,眼簾低垂,面帶微笑,雙手結(jié)禪定印,佛光纏繞,入定未醒,一點(diǎn)氣機(jī)活潑潑跳動,恰好修持到要緊處,不便打擾。他小心翼翼退開去,又來到三寶精舍探望寂空師弟,見他累足作“吉祥臥”,右手枕頭,左手搭在膝蓋上,似醒非醒似睡非睡,同樣面帶笑容,體內(nèi)氣機(jī)游動,不可隨意驚動。
圓象駐足看了片刻,心中暗暗贊嘆,佛門睡姿有吉祥不吉祥之分,不吉祥者有四,仰臥為“修羅睡”,以左手枕頭右手搭膝名為“畜生睡”,覆睡為“餓鬼睡”,伸腿為“死人睡”,寂空師弟睡姿優(yōu)美,不散法身,不失正念,不入酣睡,不起噩夢,令人贊嘆不已。
看了片刻圓象掩戶而退,緊繃的肩頭松弛下來,嘴角不知不覺帶上一絲微笑,步履輕松,一一看過諸位師弟,他們或坐或立,或臥或行,沉浸于佛法中,對外事外物不聞不問。圓象輕手輕腳,沒有打攪他們,他在庭院中靜靜站了片刻,似乎有所體悟,于菩提樹下盤膝而坐,正待入定,指尖觸碰到袖中一物,心中頓生疑惑,沉吟未決,諸位師弟為何對他到來全無察覺?
心生則種種法生,心滅則種種法滅故,圓象是有慧根之人,一念既起,遮在眼上的鱗片翕然落下,云嵐殿剎那間現(xiàn)出原貌,只剩一片斷壁殘垣,右相大滌子立于不遠(yuǎn)處,瞇起三對狹長的柳葉眼,閃動著妖異的光芒,裂開嘴露出尖利的牙齒,含含糊糊道:“你倒是……機(jī)敏……竟然醒了過來……可惜……太遲了……”
太遲?什么太遲了?留守云嵐殿的九位師弟已慘遭不幸?他們在下界圍攻青溪子,天庭將佛修一脈連根拔起,云嵐殿化作廢墟?圓象緩緩站起身,身后菩提樹早已是一根枯木,從踏入云嵐殿的一刻起,他便墮入一場夢中,恍恍惚惚,幾乎沉淪于其中,若非偶然觸碰到袖中“斬神刀”,這場大夢永遠(yuǎn)都不會醒來。
圓象拈起“斬神刀”,從袖中慢慢抽了出來,右相大滌子原是下界大妖,號稱“十萬妖修之首”,飛升天庭后與天帝趙壺沆瀣一氣,修持幽冥道法,道行深不可測,尤其是三對狹長的柳葉眼,蘊(yùn)含六道入夢神通,云嵐殿敗得如此之快,連他都不小心落入榖中,大滌子難辭其咎!
他說“太遲了”究竟是什么意思?圓象忽然覺得一陣心焦,諸多念頭此起彼伏,卻見大滌子靜靜立于原地,不急于動手,眼前忽然一亮,挖下深坑等虎豹,撒下香餌釣金鰲,天庭真正的目標(biāo)是迦闌師兄……他五指一緊,將“斬神刀”握在掌中,正待暴起發(fā)難,向師兄示警,忽聽得驚天動地一聲巨響,舉目望去,周寰殿方向霞光萬丈,煙塵倒卷如龍,金仙紛紛現(xiàn)出身形,煞氣結(jié)成陣云,將天庭四面籠罩。
大滌子朝圓象搖了搖頭,道:“太遲了……你醒得太遲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