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臻并未處理公務,而是斜倚在窗邊的軟榻上,閉目養(yǎng)神。
上官婉兒端坐于書案后,面前攤開一本厚厚的《王府內務紀要》,手持朱筆,仔細批閱著。陽光透過窗欞,灑在她沉靜的側臉上,勾勒出柔和的輪廓。
室內靜謐,唯有朱筆劃過紙頁的沙沙聲,以及更漏滴答的輕響。
“婉兒,”林臻睜開眼,目光落在她專注的側影上。
“夫君?!鄙瞎偻駜和O鹿P,抬眸望來。
“陪為夫手談一局如何。”林臻指向角落的紫檀木棋盤。
“好?!鄙瞎偻駜悍畔轮旃P,起身走到棋盤旁,跪坐于蒲團之上。黑白玉石棋子溫潤生光。
林臻執(zhí)黑先行,落子天元。上官婉兒執(zhí)白,落子星位。
兩人棋風迥異。林臻落子如風,大開大合,攻勢凌厲,如同戰(zhàn)場搏殺。上官婉兒則沉穩(wěn)內斂,步步為營,防守滴水不漏,偶有反擊,亦是綿里藏針。
棋盤之上,黑白交織,殺機暗藏。
“婉兒兒棋力愈發(fā)精進了?!绷终槁湎乱蛔?,封住白棋一條大龍。
“夫君謬贊。”上官婉兒神色不變,纖指拈起一枚白子,輕輕落下,看似無關緊要,卻悄然化解了黑棋的攻勢,“妾身,只是守拙罷了。”
“守拙亦是大道?!绷终槟抗馍铄?,“如同這王府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涌動。婉兒便是那定海神針。”
“夫君重了?!鄙瞎偻駜何⑽u頭,“妾身只是盡本分。府內安寧皆賴夫君威德?!?
“威德……”林臻落下一子,聲音低沉,“威可懾宵小,德需日積月累,婉兒持家有方便是為夫最大的德?!?
上官婉兒執(zhí)子的手微微一頓,清冷的眼眸中泛起一絲漣漪。
她沉默片刻,落下一子:“夫君……此局和了?!?
林臻低頭看去,果然,棋盤上黑白交錯,勢均力敵,已成和局。
“和局甚好?!绷终樘ы聪蛩?,“如同這府中有婉兒在,便是和局?!?
上官婉兒垂眸,避開他灼灼的目光,臉頰微紅:“夫君該用午膳了?!?
晚膳后,棲霞苑暖閣。
紅燭高燃,暖香浮動。上官婉兒卸去釵環(huán),烏發(fā)如瀑,僅著一身素白中衣,跪坐在軟榻上,為林臻輕輕揉捏著肩頸。
她的手法并不十分嫻熟,力道卻恰到好處,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溫柔。
“婉兒……”林臻閉目,感受著她指尖的微涼與力度。
“嗯?”上官婉兒輕聲應道。
“這兩年辛苦你了?!绷终槁曇舻统?,“王府樹大招風。府內府外皆需你勞心勞力?!?
“為夫君分憂是妾身本分?!鄙瞎偻駜郝曇糨p柔,“只愿夫君平安,府中安寧?!?
“安寧……”林臻睜開眼,握住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,“婉兒兒可知這安寧來之不易。北燕一行為夫手上又添了多少血債?!?
上官婉兒身體微微一顫,反手握緊他的手,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疼惜:“夫君是為國征戰(zhàn),為民除害。顧北辰罪有應得。那些非是血債,是功勛?!?
“功勛……”林臻苦笑,“功勛背后亦是累累白骨,你可曾怕過為夫?”
上官婉兒抬起頭,沉靜的眼眸直視著他,目光清澈而堅定:“夫君在婉兒心中永遠是那個無敵的少年郎。無論夫君手中沾染多少鮮血,婉兒只知夫君所做一切皆是為守護該守護之人。婉兒不怕。婉兒只心疼夫君,肩上擔子太重。”
林臻心頭一震,將她攬入懷中。
上官婉兒溫順地依偎著,臉頰貼在他堅實的胸膛上,聽著他沉穩(wěn)的心跳。
這一刻,她不再是那個端莊持重的正妃,只是一個心疼丈夫的妻子。
“有婉兒在為夫便覺心安。”林臻低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。
“婉兒會一直陪著夫君?!鄙瞎偻駜狠p聲呢喃。
夜深。
錦帳低垂。
上官婉兒已沉沉睡去,呼吸均勻。
林臻卻了無睡意,借著窗外透入的微光,凝視著她沉靜的睡顏。
白日里的端莊持重褪去,睡夢中的她,眉宇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弱與依賴。
他想起她白日里處理府務的干練,應對試探的沉穩(wěn),棋盤上的綿里藏針,以及方才那句“只心疼夫君”的溫軟話語。
她是他的正妃,是他的賢內助,是他風雨飄搖時最堅實的后盾,也是他內心深處最柔軟的港灣。
他輕輕拂開她額前一縷碎發(fā),指尖劃過她光潔的臉頰。
窗外,月色如水。京華的暗流在夜色中涌動,但此刻,在這方溫暖的錦帳之內,唯有彼此的呼吸與心跳,真實而安寧。
他閉上眼,將她擁得更緊了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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