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春生沉思片刻。
劉成業(yè)的反應(yīng)說明他確實不知情,而夏竹的存在顯然是個關(guān)鍵。
一個女縣令,還是陛下密詔任命,卻在蓬萊縣制造冤案,這背后是否另有隱情?
他手指輕輕敲擊著椅子的扶手,陷入了沉思。
“劉太守,”王春生語氣緩和了些,“按世子的意思,你暫不必驚慌。你身為渤海太守,對下轄縣令監(jiān)管不力,確有失察之責(zé),但并非主犯?,F(xiàn)在你需將夏竹的詳細(xì)履歷、到任后的所作所為,以及蓬萊縣的風(fēng)土人情,如實告知本官,本官保你無虞?!?
他希望從劉成業(yè)的講述中找到更多線索。
劉成業(yè)見王春生態(tài)度轉(zhuǎn)變,連忙點頭,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:“是是是!下官知無不。這個夏竹...唉,怎么說呢,她是個有本事的,可就是太較真,不懂得變通。比如上次修河工款,她硬是從士紳手里逼出了三成,惹得那些人天天到郡里告狀...”他詳細(xì)講述著夏竹的種種事跡,包括她如何整頓吏治,如何與當(dāng)?shù)厥考澘购狻?
正說著,曹雄匆匆走進(jìn)來,附在王春生耳邊低語了幾句。
王春生臉色微變,對劉成業(yè)道:“你先下去休息,未經(jīng)允許不得離開府衙。陳掌使,\"他轉(zhuǎn)向陳廉?!睙┱埬銕讼炔榉饪ぱ觅~目,我去處理點急事。\"他的語氣急促,顯然聽到了重要的消息。
走出正廳,王春生對曹雄道:“說吧,什么情況?”
他環(huán)顧四周,確保沒有旁人偷聽。
“春生,”曹雄壓低聲音,神色嚴(yán)肅,\"我們在郡衙偏院發(fā)現(xiàn)了幾個被關(guān)押的百姓,其中一個自稱是蓬萊縣的,說夏縣令把他兒子抓了,罪名是...強奸?!彼麥惤醮荷?,聲音更輕了。
王春生瞳孔一縮:“是不是叫大鵬?”
他心中已經(jīng)有了預(yù)感,語氣中帶著一絲急切。
“正是!”曹雄點頭,“那老漢哭得死去活來,說兒子被冤枉了,夏縣令收了劉屠戶的錢,才定的罪。還說劉屠戶是縣里的惡霸,跟夏縣令關(guān)系密切?!?
王春生猛地轉(zhuǎn)身,望向蓬萊方向,眼神銳利如刀:“果然有問題!將軍,你帶十個人看好太守和賬目,嚴(yán)密監(jiān)視,不許任何人進(jìn)出。陳掌使那邊,你替我打個招呼,就說我去核實案情,讓他先按程序查封賬目?!?
他迅速做出決策,語氣果斷。
“春生,這樣是否太冒險了?”曹雄有些擔(dān)心,“那夏竹既然敢制造冤案,恐怕早已做好了準(zhǔn)備,您只身前往,萬一...”
“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?!蓖醮荷砩像R,動作干脆利落,“告訴兄弟們,隨我去蓬萊!我倒要看看,這個女縣令究竟有多大的膽子,背后到底藏著什么秘密。”
他拔出佩劍,劍尖指向蓬萊方向,眼神堅定。
馬蹄聲再次響起,王春生帶著二十名輕騎兵沖出郡衙,朝著蓬萊縣的方向疾馳而去。
身后,渤??ぱ脙?nèi)一片肅殺,陳廉正指揮御史們查封庫房,而劉成業(yè)則躲在暖閣里,望著窗外的天空,不停地搓著手,內(nèi)心惶恐不安,不知等待自己的將是何種命運。
蓬萊縣衙后堂,雕花梨木書案上擺著一摞卷宗,夏竹正提筆批注,墨色在宣紙上暈開細(xì)密的紋路。
她身著緋紅官袍,烏發(fā)用一支碧玉簪松松綰起,露出光潔的額頭和精致的眉骨。
雖已近不惑之年,眼角卻不見絲毫皺紋,鼻梁高挺,唇色偏淡,搭配著修身的官服,更顯身姿窈窕。
只是那雙眼睛過于銳利,掃視卷宗時,總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(yán)。
“大人,城外鹽商李富貴求見。”門外傳來衙役的通報聲,帶著幾分小心翼翼。
夏竹頭也未抬,筆尖在偷稅漏稅四字上重重圈畫:“讓他在正廳等著?!?
她的聲音清冷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。自到任蓬萊以來,這樣的拜訪從未斷過,富商鄉(xiāng)紳們變著法兒地送禮,試圖打通關(guān)節(jié)。
片刻后,一個腦滿腸肥的中年男子搓著手走進(jìn)來,正是鹽商李富貴。
他身后的小廝捧著個描金漆盒,里面隱隱透出珠光寶氣。
“夏大人,”李富貴點頭哈腰,諂媚的笑容堆得滿臉都是,“小的聽聞大人近日操勞,特意尋了些稀罕玩意兒,給大人解解乏?!?
夏竹終于放下筆,抬眼看向李富貴。
她的目光如寒潭,直看得李富貴心里發(fā)毛,笑容也僵在臉上。
“李老板,”夏竹緩緩開口,指尖輕輕敲擊著桌案,“本縣屢次告誡,只要你本本分分做生意,不偷稅漏稅,蓬萊縣的大門永遠(yuǎn)為你敞開?!?
李富貴連忙擺手:“是是是,大人教訓(xùn)的是!小的就是想表達(dá)一下心意,這點東西不成敬意......”
“拿走?!毕闹翊驍嗨?,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力量,“本縣從不收禮。若再如此,休怪本縣按律處置。另外,上個月你鹽場偷稅的賬目,本縣已移交郡衙,你好自為之?!?
李富貴臉色瞬間煞白,捧著漆盒的手微微顫抖,臉上的諂媚笑容徹底消失,只剩下驚慌失措。
“大人,這...這其中怕是有什么誤會......”
“誤會?”夏竹挑眉,從卷宗下抽出一張紙,“這是你鹽場的進(jìn)出貨記錄,以及郡衙傳來的稅收底冊,要不要本縣念給你聽?”
李富貴嚇得連忙后退半步,額頭上滲出細(xì)密的汗珠:“不...不用了大人,小的知錯了!小的這就走,這就走!”
他慌忙轉(zhuǎn)身,連滾帶爬地離開了后堂,仿佛身后有洪水猛獸。
夏竹看著他狼狽的背影,輕輕嘆了口氣,重新拿起筆。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身上,卻驅(qū)不散她眉宇間的一絲憂愁。
她揉了揉眉心,剛要繼續(xù)批閱卷宗,一名衙役急匆匆地跑了進(jìn)來,臉色慌張:“大人!不好了!”
夏竹皺眉:“慌什么?成何體統(tǒng)!”
衙役喘著粗氣,拱手道:“大人,城外來了一隊人馬,為首的自稱是御史臺監(jiān)察院掌使,還有虎賁營的統(tǒng)領(lǐng),說是...說是奉了世子之命,前來查案!”
“御史臺?虎賁營?”夏竹手中的筆猛地一頓,墨滴落在宣紙上,暈開一個深色的圓點。她抬眼看向衙役,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,微微瞇起的眸子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瀾。
“為首的人,可報上姓名?”
“回大人,”衙役連忙回道,“掌使大人陳廉,虎賁營的統(tǒng)領(lǐng)曹雄!”
“曹雄...”夏竹低聲重復(fù)了一遍這個名字,指尖輕輕敲擊著桌案,陷入了短暫的沉思。
曹雄她不熟,但此次帶著御史臺的人前來,絕非小事。
她深吸一口氣,壓下心中的波瀾,語氣恢復(fù)了平日的冷靜:“知道了?!?
她起身整理了一下官袍,對著銅鏡理了理鬢發(fā),鏡中的女子眼神堅定,看不出絲毫慌亂。
“去,打開中門,本官親自去迎接各位大人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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