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知道,在他身后不遠處的一條黑暗巷口,一雙如同毒蛇般陰鷙的眼睛,正死死地盯著他鉆進窩棚的身影。
正是疤痢頭!
他奉黑蝎之命,帶著兩個手下在這一帶蹲守,沒想到真的撞上了一個落單的、疲憊不堪的孩子!
“嘿!踏破鐵鞋無覓處!老大要的小崽子!上!”
疤痢頭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,一揮手,三人如同餓狼般悄無聲息地撲向那個半塌的窩棚!
窩棚里,霖哥兒在噩夢中驚醒!
他夢見無數老鼠在啃噬他的身體!
夢見金吾衛(wèi)冰冷的刀鋒!
夢見黑蝎猙獰的臉!
他猛地坐起,心臟狂跳!
就在這時,窩棚入口的破草簾被猛地掀開!
三個兇神惡煞的身影堵住了出口!
昏暗中,霖哥兒看到他們臉上猙獰的笑容和眼中閃爍的兇光!
“小兔崽子!跑得挺快啊!”疤痢頭獰笑著,一步步逼近,“把身上的東西交出來!跟我們走!老大要見你!”
霖哥兒嚇得魂飛魄散!他認出了疤痢頭!
是“蝎子幫”的人!
黑蝎的手下!
他們找來了!
他尖叫一聲,如同受驚的兔子,猛地向后縮去,雙手死死護住懷里的油布包!
“媽的!敬酒不吃吃罰酒!”疤痢頭啐了一口,伸手就向霖哥兒抓來!
霖哥兒情急之下,抓起地上的一把塵土,猛地朝疤痢頭臉上揚去!
“??!我的眼睛!”疤痢頭猝不及防,被塵土迷了眼睛,慘叫一聲!
趁著這瞬間的混亂,霖哥兒如同離弦之箭,從疤痢頭腋下的空隙猛地竄了出去!
沖出窩棚!
沒命地向黑暗的小巷深處狂奔!
他聽到身后疤痢頭憤怒的咒罵和追趕的腳步聲!
恐懼給了他力量!
他像一只慌不擇路的小鹿,在小巷中左沖右突,利用自己對地形的熟悉(在港口工地跑腿鍛煉出來的)和瘦小的身形,拼命躲避著身后的追兵!
懷里的“鳴蟬”震動得更加劇烈,仿佛在為他敲響喪鐘!
他不知道該往哪里跑,只知道不能停下!
停下就是死路一條!
他慌不擇路,一頭沖進了一條更加狹窄、堆滿垃圾和破筐的死胡同!
前面是死路!
后面是追兵!
絕望瞬間將他吞噬!
他背靠著冰冷的墻壁,看著疤痢頭三人獰笑著逼近,小小的身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劇烈顫抖,眼中充滿了淚水和無助。
完了……這次真的完了……
......
廢棄染坊區(qū),那間如同巨大棺材般的靛藍染料倉庫深處。
服部半藏躺在冰冷的地面上,意識在無邊的黑暗和劇痛的深淵中沉浮。
脖頸處的傷口如同被烙鐵反復灼燒,腫脹的皮膚緊繃欲裂,蔓延的黑線如同活物般向心口爬行。
左半邊身體徹底失去知覺,冰冷麻木。
體內,那兩股失控的劇毒如同兩條發(fā)狂的毒龍,每一次沖撞都帶來臟腑撕裂般的劇痛和深入骨髓的冰寒。
死亡的陰影如同粘稠的瀝青,包裹著他,拖拽著他向深淵滑落。
然而,伊賀忍首那近乎變態(tài)的求生意志,如同黑暗中的一點火星,頑強地燃燒著。
他不能死!
不能死在這里!
伊賀的榮耀……薩摩藩的任務……還有……那個可能攜帶著“息壤”核心情報的孩子……強烈的執(zhí)念如同無形的繩索,死死拽住他即將消散的意識。
他嘗試著調動體內殘存的內息,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挖掘最后的水滴,引導著“九死還魂丹”殘留的那一絲狂暴藥力,艱難地沖擊著被毒素堵塞的經脈。
每一次沖擊都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,如同千萬根鋼針在體內穿刺!
汗水如同小溪般從他蠟黃浮腫的臉上淌下,混合著污泥和血污。
他死死咬著牙,牙齦因為用力而滲出血絲,喉嚨里發(fā)出野獸般的低沉嘶吼。
不知過了多久,就在他即將再次陷入昏迷之際,一股微弱卻真實的氣流,艱難地沖開了一處淤塞的穴道!
雖然只有一絲,卻如同久旱逢甘霖!
他貪婪地引導著這絲微弱的氣流,如同呵護著風中殘燭,在體內極其緩慢地運行了一個小周天!劇痛稍減,冰寒稍退!
意識恢復了一絲清明!
他猛地睜開布滿血絲的眼睛,瞳孔深處閃爍著如同受傷野獸般的瘋狂和狠厲!
他掙扎著,用還能動彈的右手,顫抖著從懷中摸出最后一顆“九死還魂丹”!
看著這顆能救命也能要命的毒藥,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絕!
沒有猶豫!
他猛地咬破蠟封,將藥丸吞下!
更狂暴的灼熱洪流在腹中炸開!
如同巖漿噴發(fā)!
他悶哼一聲,再次噴出一口黑血!
但這一次,他強行穩(wěn)住了心神,引導著這股狂暴的藥力,如同駕馭著脫韁的野馬,狠狠撞向那些被毒素堵塞的經脈!
他要搏命!
以毒攻毒!
要么生!
要么……死得更快!
倉庫內,只剩下他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喘息和體內如同悶雷般的毒力沖撞聲!
黑暗的染坊區(qū),如同巨大的墳墓,埋葬著一條正在與死神搏斗的毒蛇。
而滬縣的夜,依舊深沉,危機四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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