處理完政務(wù),林臻并未在行轅久留。
他換上便于行動的玄色勁裝,外罩狐裘大氅,僅帶橙萱及十?dāng)?shù)名金吾衛(wèi)精銳親隨,策馬出城,直奔百里之外的黑石堡。
他要親眼看看這片剛剛被鮮血澆灌過的土地,看看那些被赫連鐵樹奴役的百姓。
黑石堡的硝煙尚未完全散盡。
空氣中依舊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、焦糊味和尸骸腐爛的惡臭。
巨大的城堡如同受傷的巨獸,匍匐在陰山腳下。
原本黝黑厚重的城墻,此刻布滿了炮火轟擊的巨大凹坑和蛛網(wǎng)般的裂痕,焦黑的痕跡隨處可見。
城門處,巨大的包鐵木門早已化為滿地焦黑的碎木和扭曲的鐵條。
城墻上,被焚燒過的箭樓只剩下半截焦黑的骨架,在寒風(fēng)中發(fā)出嘎吱的呻吟。
隨處可見凝固的暗紅色血跡、破碎的兵器甲胄、以及未來得及清理的、被凍得僵硬的殘肢斷臂。
烏鴉在焦黑的廢墟上空盤旋,發(fā)出“呱呱”的凄厲叫聲,更添幾分陰森恐怖。
堡內(nèi)景象,更是觸目驚心。
街道狹窄骯臟,污水橫流,凍結(jié)成冰。
兩側(cè)的房屋大多低矮破敗,不少在戰(zhàn)火中坍塌,只剩下斷壁殘垣。
幸存的房屋也門窗緊閉,死寂無聲。街道上行人稀少,個個面黃肌瘦,眼神麻木而空洞,如同行尸走肉。
看到林臻一行鮮衣怒馬、甲胄鮮明的隊伍,他們?nèi)缤荏@的兔子,紛紛躲進(jìn)陰暗的角落,只露出一雙雙充滿恐懼和戒備的眼睛。
“世子……這里……”橙萱看著眼前的景象,俏臉發(fā)白,聲音帶著一絲不忍和顫抖。
即便經(jīng)歷過滬縣的流民潮,眼前這如同地獄般的景象依舊讓她感到窒息。
林臻面沉如水,目光銳利地掃過每一處角落。他勒住戰(zhàn)馬,翻身而下。
“老人家,”他走到一個蜷縮在墻角、裹著破舊羊皮襖、瑟瑟發(fā)抖的老者面前,蹲下身,聲音盡量溫和,“這里可有官府設(shè)立的粥棚?”
老者渾濁的眼睛驚恐地看著林臻,嘴唇哆嗦著,說不出話,只是拼命搖頭。
“別怕,老人家,”橙萱連忙上前,從懷中掏出一塊干糧遞過去,“我們是朝廷的人,來幫你們的。”
老者看著干糧,眼中閃過一絲渴望,但依舊不敢接,只是驚恐地往后縮。
“世子殿下在此!還不回話!”一名金吾衛(wèi)親隨忍不住喝道。
“世子殿下?”老者渾濁的眼睛猛地睜大,布滿皺紋的臉上瞬間充滿了極致的恐懼。
他如同被烙鐵燙到一般,猛地?fù)涞乖诘兀~頭死死抵著冰冷的雪地,渾身抖如篩糠:“草……草民該死,草民該死,不知殿下駕臨……求殿下饒命!饒命??!”聲音凄厲而絕望。
林臻眉頭緊鎖,心中涌起一股復(fù)雜的情緒。
他揮揮手,示意親隨退后。
他親自扶起老者,將干糧塞進(jìn)他冰冷顫抖的手中:“老人家,起來說話。告訴我,堡內(nèi)百姓都去哪里了?官府可曾放糧賑濟(jì)?”
老者依舊不敢抬頭,捧著干糧的手抖得厲害,聲音帶著哭腔:
“回……回殿下,堡里沒糧了,赫連大王……不,赫連老狗把糧食都搶走了,說是要打仗,要守城,我們餓了好多天了,官府的人昨天才來……在堡西頭搭了個棚子……放……放粥,但人太多,粥太稀了……”
他一邊說,一邊忍不住啃了一口干糧,狼吞虎咽起來,噎得直翻白眼。
林臻心中怒火升騰。
赫連鐵樹。
這老狗,臨死還要榨干百姓最后一點(diǎn)骨血。
他深吸一口氣,強(qiáng)壓下怒火:“帶我去粥棚看看?!?
“是……是……”老者連忙點(diǎn)頭,顫巍巍地在前面帶路。
堡西頭,一片相對開闊的空地上,臨時搭建了一個簡陋的草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