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港島的各大報攤。
晨曦微露,陽光剛剛透下來,油墨氣息便已經(jīng)率先在港島街巷彌漫。
今天各大報紙的份量可以說是格外的沉,幾乎所有的頭版頭條都再次被同一個名字給占據(jù),那便是很多天沒上熱點報道的置地集團新任董事會主席“小林天望”。
《星島日報》很吃霍家的商業(yè)廣告,所以一向和小林天望是不對付的,但是今天的標題卻是難得的對其帶著商業(yè)上的驚嘆:《殺價15%!小林生再創(chuàng)神跡大陸建材讓步空前》。
內(nèi)容自然就在盛贊林火旺的談判手腕無比精準的切入,竟然還能在已達成協(xié)議基礎(chǔ)上再砍15%價格空間,簡直可以說是堪稱“化不可能為可能的奇跡”。
文末甚至還艷羨的指出,小林天望的這一刀讓置地集團“居者有其屋”的首期項目成本大大減少,盈利的空間與可行性不再是奢望。
《明報》的報道也是帶著探究的正面贊揚:《小林生“二次壓價”顯奇效港島廉居夢近在咫尺》。
文中詳細分析了這15%降價的難度之大,強調(diào)這不僅考驗的是魄力與策略,更需要強大的口才與辯思,才能說服大陸方面。
金庸更是親自撰寫了短評:“商機與民意交織,小林生深諳借力打力之道,此役非僅商務(wù)之功,亦是人心所向的勝利。”
《東方日報》這個黑小林天望最多的報紙,也不愧現(xiàn)在港島第一大日報。
它的標題則是更具情緒化:《15%!小林生為港人再爭口福利,大陸不得不低頭!》。
和標題一樣,內(nèi)容也是極力渲染談判激烈,一方面塑造出小林天望“為民請命”的形象,另一方面又悄然地把小林天望和大陸對立了起來,顯然是時刻都不忘挑事。
字里行間都滿是對大陸被迫讓步的“揚眉吐氣”,高聲宣稱這是小林生建立在港島絕對威望的關(guān)鍵一步。
而最引人矚目的,卻是左派報紙對于此事的態(tài)度。
《大公報》頭版的通欄標題十分的醒目:《血濃于水!為圓港人安居夢大陸忍痛再讓利15%》。
文中語十分自然地將大陸的降價,詮釋為對港島同胞的深切關(guān)懷之情。
“港島的穩(wěn)定繁榮,同胞的安居樂業(yè),是高于一切的價值考量。小林生架起的這一座橋梁,讓骨肉親情的溫度,實實在在轉(zhuǎn)化為港人腳下的瓦片磚石。而大陸方面對于這份血濃于水的支持,就更顯得彌足珍貴了!”
在《大公報》的語藝術(shù)當中,小林天望又成了傳遞“深情厚誼”的關(guān)鍵橋梁。
《文匯報》的標題則是更加的簡潔有力:《十五個百分點,讓出的是同胞情》。
大的基調(diào)與《大公報》類似,將商業(yè)談判結(jié)果直接升華為大陸對港島底層的人道關(guān)懷。
反復(fù)強調(diào)“血濃于水”是基石,小林天望是最成功的執(zhí)行者與見證者。
而在這些報紙的反復(fù)渲染下,街頭巷尾的港島普通百姓,也是沸騰無比了起來。
深水埗逼仄的唐樓里。
老搬運工陳伯,顫巍巍拿著《星島日報》。他那渾濁的眼睛,死死盯著報道里那幾個關(guān)鍵數(shù)字。
然后,他深吸一口氣,放下報紙,默默走進里間。
摸索著從床底,慢慢地拖出沉甸甸的鐵皮餅干罐。
嘩啦啦一陣響,里面倒出來的是大半罐積攢多年的港幣硬幣和紙鈔。
然后,他一枚枚、一張張仔細數(shù),那布滿老繭的手指甚至有些抖。
數(shù)到七萬多的時候,他便停了下來。
原先那布滿愁云的臉上,竟然露出了一絲難以置信的希望光亮來。
他笑著對著門口玩耍的孫子喃喃:“阿華,再加把勁……過兩年,阿公……阿公可能真的就能給你爸媽換個有廁所的小單位……”
他一生都在為“有個自己的窩”掙扎,卻隨著港島的房價高漲,離這個目標越來越遠。
誰能想到,今天一大早,這個漂浮似白云的夢又被人給勾了下來,馬上就要觸手可及了。
灣仔茶餐廳里,比往常更加的人聲鼎沸。
水臺師傅阿強那叫一個唾沫橫飛,啪的一下將報紙拍在桌上:“嘿!看到?jīng)]?小林先是真的為咱們港島的老百姓做事?。蠹垖懙妹髅靼装?,十五個百分點??!這可就是真金白銀省下來的!居屋計劃這一下是真的能落實了?!?
他說完之后,便猛地灌口透心涼的凍檸茶,然后痛下決心。
從口袋摸出半包皺巴巴的“萬寶路”香煙,啪地拍在桌上,信誓旦旦地說道:“老板!這包煙就送你了!從今天起,我阿強戒煙!戒酒!要把所有錢都存起來!為了買房子!以后宵夜,大家吃什么都不用算我!”
旁邊的一名熟客不相信地哄笑道:“戒煙戒酒?強哥,你舍得嗎?開玩笑的吧?”
阿強則是漲紅了臉,梗著脖子十分認真地說道:“開玩笑?你看小林生做事像是開玩笑嗎?以前我是心灰意冷,覺得存錢有什么用!存到死都買不到一塊磚!現(xiàn)在呢?小林生幫我們把最大的山搬走了!自己再不努力,活該一輩子住鴿子籠!我阿強說到做到!這輩子一定會存夠錢買上居屋的,”
油麻地狹窄的劏房內(nèi)。
這一對年輕的新婚夫婦,擠在只能勉強放一張床的小隔間里。
妻子拿著《大公報》,眼中是淚光閃閃地嘆道:“‘血濃于水’……以前報紙上這么說,感覺好空,是套話?,F(xiàn)在看來,好真實……阿偉,我們省一省,明年,可能真的夠居屋的首期了……”
丈夫阿偉盯著報紙上的關(guān)于第一批居屋的信息——五百尺小戶型、最快數(shù)月后首批交付。
他用力點了點頭,摟緊了妻子。
此刻港島無數(shù)像他們一樣的底層百姓們,共同燃起了一個夢,一個居屋夢。
而這些消息,也同樣震動著港島處于金字塔尖的那些大亨們。
新鴻基地產(chǎn),郭得勝的辦公室。
大陸建材降價的消息傳來,使得辦公室內(nèi)的氣氛變得凝重了起來。
郭得勝看著幾位負責(zé)工程預(yù)算的核心下屬,指著報紙上的數(shù)字,說道:“看清楚這15%。小林生的‘居屋’成本,已經(jīng)壓到難以想象的低點。
我們所有項目的成本核算,要推翻重做。尤其針對小戶型、中低價市場的項目,必須拿出比他更具性價比,至少同等性價比的方案。
市場對價格的敏感度,會被他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。以前那套思路,行不通了。這小林天望是真夠狠的啊!他自己費盡心力做善事博大名,拿我們這些地產(chǎn)商陪葬?”
新世界中心,鄭裕彤正與得力副手在用餐。
突然,他看著報紙上的內(nèi)容,緩緩地放下湯匙,狠聲道:“這個小林天望,把價格戰(zhàn)引入房地產(chǎn),還得到港府官方的背書。雖然說大陸低價建材限定用于居屋項目。但這手段真刁鉆。
不過也好,他這把火燒起來,會燒掉很多不夠資格入場的玩家。通知下面的建筑公司,材料采購成本必須對標小林生公布的極限價位去壓。
不是壓供應(yīng)商,是壓我們自己!效率、管理、廢料控制!做不到的環(huán)節(jié),全都砍掉換人!”
太平山頂,包玉剛的豪華書房內(nèi)。
落地窗外是陽光明媚,室內(nèi)氣氛卻反倒是有些陰沉與肅殺。
包玉剛把報紙遞給沉默的女婿吳光正:“光正,我沒說錯吧!小林天望真把大陸的價格壓下來了,你怎么看?”
吳光正仔細看完后,感慨道:“爹地,小林生這一步,玩的是民心所向,政治搭臺,經(jīng)濟唱戲。
他用大陸的‘讓步’,坐實了港島底層民眾救世主的位置?!游荨灰雌谏踔撂崆巴瞥鰩讉€成功樣本,他在港島的根基就可以說是穩(wěn)如泰山了。
我們投資的地產(chǎn)項目,眼光也要放更長遠,需要考慮這種民心政治牌對非核心項目的影響?!?
包玉剛聞,贊許地點頭道:“你說到了根本。他是借勢,而且借得驚天動地。
我們搞的是航運生意,核心是我們的船隊,根基得穩(wěn)固。但現(xiàn)在全球的經(jīng)濟形勢都不容樂觀,我這個船王也要考慮考慮船上岸,地產(chǎn)項目絕不能輕棄。
你密切留意他項目的質(zhì)量和口碑,如果證明可行,我們未必不能在合適時機,合作打造一批更面向中產(chǎn)、有品質(zhì)保證的‘平價屋’,同樣打‘服務(wù)民生’牌?!?
“好的!爹地,再說了,港府發(fā)布的公告也明,又不是只有小林生的置地集團能做居屋項目。只要愿意涉足的公司,都可以和港府談的。我們就讓小林生在前面趟路好了……”
吳光正也是笑了笑,說道。
深水灣,李嘉城豪宅。
書房里只有李嘉城父子倆人。
李嘉城表情很是嚴肅,語氣帶著一股壓力,說道:“看到?jīng)]有?這才叫借力打力,翻云覆雨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