驕陽并不是李扶搖。
一個(gè)月前,她做了一個(gè)夢,繼而意識到自己正身處一話本中。
吳王之女李扶搖,當(dāng)今大楚圣上親封的驕陽郡主。不過是該話本中一筆帶過寥寥勾勒的戲子。
郡主驕陽。自小錦繡堆里養(yǎng)出來的人,上可比金枝玉葉,下可足世家貴女。
權(quán)勢與金銀的堆砌,嬌養(yǎng)出郡主跋扈張揚(yáng)的脾性。
可世俗話本向來不屑以此貴貴人兒作角。竟寧可不愿施墨,轉(zhuǎn)而托出筆者對天下大勢的淺薄見解。
于是天之驕女淪為角兒作陪,早早死于主角之手。
沒錯,這本話本的主角并不是她驕陽。
而是清平小小一縣丞之女虞初!
據(jù)話本內(nèi)容,此女原為清平縣丞元妻之女,因后宅陰私,竟戲劇性淪落在外長達(dá)多年。直到此女十七那年,成了清平謝氏貴聘之妻。
隨后,三流筆者的三流話本自此展開筆墨。
大楚興正二十五年春,清平謝氏遇匪,屠滿門。唯有尚未在府中的虞氏與謝家幼子逃過一劫。奈何這謝家幼子是個(gè)自小癡傻的。面對家破人亡的情景,虞氏竟以一己之力帶著癡傻的夫一路坎坷上了京。
借著謝家的財(cái)勢,虞氏在上京輾轉(zhuǎn),兜兜轉(zhuǎn)轉(zhuǎn)尋到了屠謝氏滿門的罪魁禍?zhǔn)住?
大楚唯一異姓王,吳王李志。
原是當(dāng)年謝氏有一支鮮為人知的“商隊(duì)”。此“商隊(duì)”行蹤不顯,因謝氏富可敵國的身家,全賴此“商隊(duì)”運(yùn)作。而“商隊(duì)”的鑰匙只在謝氏當(dāng)家人手里。
謝氏被屠后,關(guān)于“商隊(duì)”的具體形跡竟與吳王有關(guān)。
虞氏查探到這一點(diǎn)后,并未聲張。吳王盤踞河?xùn)|一帶,權(quán)勢滔天。本不是她一還帶著傻子的商戶可招惹的。
于是虞氏轉(zhuǎn)而找到了大楚皇儲,牧坤。謝氏富貴,虞氏身為謝氏最后的當(dāng)家人,拿出的自是連皇室都心動的存在。
如此簡單的道理連一介商戶虞氏都知道,而她驕陽,竟是從夢醒至今,才將將勘破。
話本所述,郡主驕陽剛愎跋扈。異姓吳王謀逆敗露之時(shí),她目眥盡裂瞪視謝虞氏。怒道一切皆由此女帶來,若無當(dāng)年她攜其傻夫上京,若無她投拜牧坤之下。河?xùn)|一霸吳王李志如何會死在欲加之罪其下!
確實(shí)如此。
所以她一覺醒來,第一件事便是意欲將虞氏徹底扼殺在原地!
可她到底剛愎,可她到底愚蠢。
吳王之勢如烈火烹油,謀逆如欲加罪過。謝家富嗎?富;吳王又無辜嗎?不無辜。
在百姓看來,在虞氏看來,以至在皇室看來。
吳王不可留,李氏必反。
正是看明白了這一點(diǎn),所以虞氏才敢肆無忌憚投拜牧坤門下。
有什么——恨不得吳王李氏死無葬身之地呢?
那必是皇族。
君要臣死,臣何不反?
而虞氏要的,就是吳王翻身不得。
所以她給出牧坤難以拒絕的好處,從而在一開始做出了商戶的選擇。可她到底低估了皇室的貪婪與惡意。
普天之下,已受牧氏視為囊中之物。
虞氏敏銳地意識到這一點(diǎn),也更警覺牧氏的棋局殘忍。
那毫無阻礙送到她面前的證據(jù)、那自吳王府庫搜出來的金銀與皇袍、那陰冷而貪婪注視她的雙眼。無不在昭示,牧氏欲要收局了。
虞氏是個(gè)聰明的,但她唯一的遲疑,也成了致命的弱點(diǎn)。
她那癡傻的夫君,成了鉗制這枚旗子的最佳人質(zhì)
。
驕陽欣賞她的聰慧,也贊嘆她的狠辣。如果她自始至終同她的立場不相違背的話。
虞氏到底勢弱,以一己之力難以抗衡王朝牧氏的傾軋。好在她夠狠。又或是人在失去所有之際撕扯一切就是本能,她帶走了牧坤,也毀滅了他嗔之欲之的一切,一如曾經(jīng)的她。
她看的明白,也一擊斃命。
可驕陽不是虞氏。
她看不明白,她幸有權(quán)勢加身。
所以她欲毒殺虞氏,所以這場天下之棋,她比虞氏更有資格上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