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陵容默默放下筷子。
她莞爾笑著,也朝著皇上那兒看過去,狀似溫柔,眼底里的不情愿,則十分明顯。
皇上被安陵容如此看著,不禁啞然。
自他處置魏公公后,又令人去告訴華妃,不要再做這些無畏的事情,她是大家的出身,怎么這樣小心眼非要和安陵容過不去呢。
華妃卻說她沒有。
皇上心中不信,笑笑后便也不再理睬華妃了。
華妃受了幾日冷落,時(shí)常叫了頌芝到養(yǎng)心殿給他送吃食,他都是不曾見的,這會(huì)兒過來,是終于服軟認(rèn)錯(cuò),也想給容兒道歉了?
皇上心里這么想,到底也沒舍得直接拒絕,便看向安陵容,問道:“容兒,你不想見她么?”
明知故問。
安陵容抿唇。
她放下筷子,已是表明意思了,皇上不可能看不出來,他還這么問自己,好像是在詢問,但她有得選么?
“蘇公公方才問的是皇上呢,皇上莫要再拿來問臣妾了?!?
安陵容只能這樣回答。
她向皇上表述了自己的不太樂意,可她的不太樂意,在皇上的心意面前,到底是輕如鴻毛的,哪怕看似得寵,她也知道,為帝王者,終歸更在意的是他們自己。
連當(dāng)初甄嬛為熹貴妃時(shí),都能被遣嫁摩格可汗,更何況是現(xiàn)在的她?
“唔。”
果然,皇上略一沉吟,抬眸就對(duì)蘇培盛道:“讓她進(jìn)來吧。翊坤宮的菜色,向來都是極好的,容兒你也可嘗嘗?!?
“是?!?
……
翊坤宮的菜色再好,她也不喜歡。
安陵容在心中如此腹誹著,但礙于場(chǎng)面,只能溫和得體地笑著。
華妃來得很快。
她風(fēng)風(fēng)火火的提著食盒走了進(jìn)來,滿面都是笑容,瞧著安陵容和皇上兩個(gè)人坐在圓桌前一起用膳,便問道:“不曾打擾皇上和柔貴人雅興吧?”
“臣妾知道,柔貴人月份大了,總也不喜歡見旁的人,就讓芝答應(yīng)在外頭守著了,只臣妾自己來。”
一番場(chǎng)面話,安陵容煩煩地應(yīng)付了幾句,到底是皇上開口讓華妃坐下了。
她一坐下,便將食盒都給打開了。
鮑魚燴珍珠、魚肚煨火腿、鯊魚皮雞汁羹、鮮蘑菜心,還有一道酸蘿卜老鴨湯,樣樣都是精巧的好東西。
再看安陵容這兒,姜汁魚片、五香仔鴿、糖醋荷藕,湯則是上湯豆苗,都是極為簡(jiǎn)單的菜色。
兩相對(duì)比,倒顯得華妃那兒愈發(fā)山珍海味,安陵容這兒都是些普普通通,無甚出奇的家常菜了。
“安妹妹這兒的菜色雖然簡(jiǎn)單,但都極為家常呢,本宮少吃這些,倒也想嘗嘗。”
華妃不陰不陽(yáng)說了一句,卻沒叫人幫她布菜,反倒是拿了湯匙和碗,給皇上先盛了少許魚肚煨火腿。
火腿鮮美,本就是味重的東西,一小碗下去,皇上那兒再看安陵容命人準(zhǔn)備的這些家常菜色,難免就沒有胃口繼續(xù)吃下去了。
華妃真是好縝密的心思呢。
且不管先前她讓頌芝親自來延禧宮,叫自己去翊坤宮里共用晚膳為的到底是什么吧。
光是今日這一出,華妃十足把安陵容給惡心到了。
“唔?!?
她心口悶悶,許久都不曾發(fā)作的孕吐又開始了,好在這反胃只是一瞬間的,不曾失了儀態(tài)。
意識(shí)到自己在這種時(shí)候還在惦記著“失儀”這種事兒,安陵容自己都覺得好笑。
嗯。
果然呢,為了恩寵,她總是能“臥薪嘗膽”的不是?
“怎么了?”
皇上察覺到安陵容的動(dòng)靜,立即望了過來,華妃也狀似關(guān)心地問道:“呀,安妹妹這是怎么了?”
“都八個(gè)多月了,怎么還孕吐呢?是不是哪里不舒服,要不要叫溫太醫(yī)過來瞧瞧?”
“不必?!?
安陵容示意杏兒端一杯清水過來,涼絲絲的清水入了肚子以后,她這才覺得稍微好了些。
緊跟著……
安陵容眼眸深深地看一眼華妃帶來的那些菜,矜持地說道:“臣妾有孕在身,向來是不愛吃油膩的東西的?!?
“吃多了,便容易反胃。故而真是對(duì)不住華妃娘娘了,方才不過夾了一筷子火腿,心里就犯惡心。”
“好在這些菜,皇上是喜歡吃的,總不至于浪費(fèi)了?!?
她這話說得巧妙。
華妃要真是滿心為了和解之前和自己的誤會(huì)才來的延禧宮,何不多帶一些孕婦能吃的東西呢?
火腿和那珍珠丸子都是容易膩味的東西。
自然,華妃到底是什么心思,就耐人尋味了。
皇上聽完,果然面色就沉了下來。
華妃略微睜大眸子,故意做出驚訝的模樣,實(shí)際上心里恐怕都不知道將安陵容給罵成什么樣子了。
她道:“皇上,都是臣妾不好,是臣妾疏忽了,只想著這幾道菜都是臣妾宮里最為拿得出手,這才預(yù)備了這些菜。”
皇上淡淡“嗯”一聲,并不十分買賬,華妃只得看向安陵容,略略一咬牙,又道:“安妹妹既是有孕,可要嘗嘗這酸蘿卜老鴨湯么?”
“有孕之人,向來都是喜食酸的呢?!?
……
安陵容又默了默。
這話,倒是不錯(cuò)。
但是么,華妃是不是也補(bǔ)救得太晚了些?
將她當(dāng)成什么了?
隨隨便便就能欺負(fù)的人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