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和敏妃在一起?
安陵容陡然起身,再不多問,便往養(yǎng)心殿去了。
蕭姨娘,正是安旭的生母,安旭這些年在國子監(jiān)進學(xué),讀書讀得十分不錯,已經(jīng)考中了秀才。
就是年紀(jì)尚小,還得再讀讀書,爭取過兩年秋闈時下場試試,看看能不能中舉,哪怕不成,積累經(jīng)驗也是成的。
安旭如此出色,安比槐十分喜歡,蕭姨娘也是自豪的,稍稍可惜的就是,安旭庶子出生,后來哪怕被林秀收做養(yǎng)子勉強成了嫡子。
可……
到底是她肚子里出來的孩子呢,一下成了別人的,蕭姨娘心里……
安陵容有幾分不安。
當(dāng)初林秀想要收安旭做養(yǎng)子的時候,安陵容就和林秀提過了,蕭姨娘那兒要多給一些賞賜安撫,同時也要彈壓。
務(wù)必讓蕭姨娘知道,安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。
林秀知道事情厲害,也知道安家今時不同往日,有些事情是不能馬馬虎虎的,安陵容相信林秀,林秀必會按照她的話來做這些事。
然而,人心卻是這個世上最難揣度的事情了。
養(yǎng)心殿中。
蕭姨娘拿出物證來,指摘安比槐從前還在松陽縣時,侵占良田,欺壓百姓,而這些事,后來都由安陵容遮掩了下來。
且安陵容與沈眉莊沆瀣一氣,濟州都督沈自山也從中包庇安比槐,委派了下屬過來幫安比槐擦干凈了尾巴。
不僅如此,安比槐到了通州后,是愈發(fā)自大了,結(jié)交權(quán)貴,企圖結(jié)黨營私,樁樁件件,令人發(fā)指!
“妾身雖是安比槐侍妾,可此番眼睜睜看著這么多的百姓流離失所以后,心中也實在是難受,故而站了出來,拜托敏妃娘娘,給妾身一個覲見皇上的機會。”
“無論如何,這些事情,應(yīng)該讓皇上知道!安比槐,他絕對不是一個好官!”
蕭姨娘拿出了當(dāng)初安比槐侵占良田的證據(jù)。
那是已經(jīng)十分陳舊的收據(jù)了,可白紙黑字,還有安比槐按壓的手印,實在不像是作假的。
至于蕭姨娘所說的別的事情,皇上多多少少心里也有數(shù),堤壩沖毀事情后,他也讓人查過安比槐。
安比槐是膨脹了些許,至于結(jié)交權(quán)貴這種事,但凡是個官員在朝中都是會走動的,安比槐究竟做到什么份上,還要調(diào)查。
就在這時,安陵容到了。
“臣妾給皇上請安。”
安陵容對著皇上服了服身,皇上態(tài)度還算溫和,叫她先行坐下,而她看著地上跪著的蕭姨娘,冷冷道:“姨娘進宮來了?”
“怎的也不告知本宮一聲呢?倒是麻煩你去找了敏妃妹妹呢,真是辛苦敏妃妹妹還帶她來養(yǎng)心殿了?!?
真是奇了怪了。
一個安家妾室,怎么就和敏妃走到一塊兒了呢?
安陵容如此暗示,也是希望皇上能夠發(fā)現(xiàn)一些不對勁的地方。
不過,皇上還沒開口,敏妃已經(jīng)率先冷笑了一聲,道:“柔貴妃這話倒是奇怪。蕭姨娘既是知道了你家里的丑事,又豈會找你呢?”
“那不是自取滅亡么?真是可笑!”
這話自然也是合乎情理的。
就是敏妃這么說出來,顯得太過于撕破臉了些。
也確實到了撕破臉的時候了。
“皇上?!?
安陵容緩緩跪下,看著端然坐在上首,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的皇上,說道:“臣妾說過?!?
“若有朝一日,家父犯錯,請皇上按照律法處置他,無論是什么結(jié)果,臣妾一點怨都不會有?!?
“同時,若要連坐,臣妾也心甘情愿?!?
安陵容早就想好了。
若能從她身上,剜去安比槐這一顆肉瘤子,哪怕付出些代價,她都是愿意的。
“皇上,柔貴妃也太巧令色了,這么做,豈非是斷尾求生?”敏妃咬死不放安陵容,仍是咄咄逼人。
“好了?!?
皇上卻覺得有些煩了。
他對著敏妃擺了擺手,才要說話,外頭小夏子就稟報道:“皇上,欽天監(jiān)監(jiān)正季惟生?!?
“季惟生?”
皇上略微蹙眉,像是有些心煩,小夏子見狀,忙又補充道:“季惟生說,他稟報之事,與近來大雨接連不斷和太后病重有關(guān)。”
皇上本來不想見季惟生的。
一聽小夏子這么稟報,也只好叫季惟生進來了。
誰知。
季惟生一來,長篇大論說了許多,總結(jié)起來就幾個字,眼下前朝后宮如此天災(zāi)人禍,實在不是上天的懲罰。
而是,夠弋女禍!
簡而之,便是后宮中有一個不祥的女人,因為她的存在,才導(dǎo)致了這一切的發(fā)生。
季惟生夜觀星象就發(fā)現(xiàn),引起這一切的人,正是安陵容!
“臣妾就說,怎的今年諸事不吉,原來是有個禍水。也是,她的父親在前朝搞出這么大的動靜,她在后宮便也害得太后一病不起?!?
“皇上,先前危月燕沖月的時候,季惟生的寓就十分準(zhǔn)確,而那以后,后宮接連誕下子嗣,可見季惟生是個有才能的人。”
“事關(guān)天象,又是前朝后宮近來的大事,可不能不在意呀!”
之鑿鑿。
皇上反復(fù)確認,最后只是對著安陵容說了一句道:“容兒,對不住了?!?
對不住。
安陵容對著皇上拜了拜,旋即聽見敏妃嬌俏一笑,道:“柔貴妃如此不祥,如何還能在貴妃之位呢?”
“更何況,她膝下還養(yǎng)著那么多孩子。皇上,為了避免柔貴妃妨克諸位公主和阿哥,是不是也該把公主和阿哥們接走呢?”
“臣妾膝下一直無子,很想養(yǎng)著七阿哥呢?!?
原來是為了今日。
想起那日,敏妃口口聲聲說,遲早要安陵容親自把弘晴交給她,看來,敏妃是早就計劃好了今天了。
“皇阿瑪。”
這時,殿外瑾妤闖了進來。
她一臉嚴(yán)肅,正色道:“額娘身處危難,身為子女不該一味地逃避,兒臣愿意跟隨額娘,不離不棄?!?
“胡鬧!”
皇上斥責(zé)了一句。
瑾妤是他最喜歡的女兒,要是真的因此出了什么意外,那……
斥責(zé)完,皇上又有些后悔。
容兒還在呢。
他這么說,豈非讓容兒心寒么?
下意識的,皇上看了一眼安陵容。
安陵容卻沒什么反應(yīng),只是默默垂頭,面上看著并未因為皇上的話,而有任何不滿,心里卻是早已知曉,皇上薄情,會這樣,實在是不意外。
她不心寒。
只因為,從不抱希望,便不會寒心。
“瑾妤。”
安陵容回頭,對著瑾妤笑了笑,這笑容帶著哀傷,以及濃濃的舍不得,她道:“你皇阿瑪也是為了你好。”
“你若不愿意去別的妃嬪處,就去阿哥所吧。那兒有嬤嬤們,定能伺候好你們的。你作為長姐,以后照顧幼弟幼妹的重任,就交給你了?!?
說著,安陵容走到瑾妤跟前,蹲了下來,一下一下輕柔地摸過瑾妤的臉頰,又從腰間解下了一個香囊,柔聲道:“這新做的。”
“這一次,額娘只做給了你,開心嗎?”
瑾妤搖了搖頭。
不開心。
她總說,額娘對弟弟妹妹們都很好,大家一視同仁,有時候她也會吃醋地說,要是額娘能夠更加偏疼她一些就好了。
可是這一次,額娘偏疼她,卻是這樣的。
“額娘?!?
瑾妤哽咽了,安陵容眼眶也發(fā)紅,拍了拍瑾妤的肩膀,道:“好孩子,這是額娘交給你的任務(wù)。”
“……”
沉默著,沉默著,瑾妤收下了香囊,對著上首的皇上,拱手道:“皇阿瑪,兒臣會帶著弟弟妹妹們?nèi)グ⒏缢?,不會給別的娘娘們添麻煩的?!?
“時辰不早,若要盡早搬去阿哥所,恐怕還要收拾,兒臣就先回去了?!?
這一刻,她對自己的皇阿瑪,也有些失望了。
小小年紀(jì)的她,忽然懂得了一個道理。
哪怕是她額娘,哪怕是從前最為得寵的熹貴妃,甚至哪怕將來是她自己,一旦遇上這種事,都是會被拋棄的。
她想起了額娘給自己講過的楊貴妃的典故。
楊貴妃,她有得選嗎?
到最后,卻因紅顏禍水之名,被賜死在了馬嵬坡,唐玄宗終于在處死她后,得到了將士們的支持,帶他逃出生天。
這就是男人,這就是帝王啊。
這日,安陵容回到承乾宮的時候,瑾妤已經(jīng)收拾得差不多了。
看著瑾妤將香囊別在了腰間,安陵容就知道,瑾妤一定會為她辦好這件事的。
當(dāng)晚。
敏妃去阿哥所,接走了弘晴,瑾妤出面阻攔,敏妃卻是一點面子都沒有給,還拿長輩的身份來壓瑾妤。
瑾妤沒有辦法,只能任由著敏妃將弘晴帶走。
自此,安陵容也被禁足了。
三日后,也不知是不是安陵容被禁足的緣故,前朝傳來削去安比槐官職,暫時關(guān)押入大牢的消息以后,太后的病竟出乎預(yù)料的開始好轉(zhuǎn)。
雨,也漸漸停了。
皇上仿佛相信了先前季惟生的話,認為這一切的禍端,都是安陵容帶來的。
然而,好景不長。
僅僅兩日后,弘晴在長春宮摔傷,瑾妤前去探望弘晴時,和敏妃起了沖突,忽然間,瑾妤就打碎了敏妃的那塊寫著“萬事永昌”的玉璧。
敏妃大怒,瑾妤便說會幫敏妃修好,誰知這一修,瑾妤就在民間找到了一個十分厲害的工匠。
那工匠說,他早些年,做過一塊和這個一模一樣的玉璧。
原來,手握玉璧出生之說是假的,不僅如此,皇上還在長春宮的四角,發(fā)現(xiàn)了埋入地底的木娃娃,上頭克著太后、皇后、甄嬛和安陵容的生辰八字。
這回,變成皇上大怒了。
那些木偶娃娃,都有些腐朽了,一看就是在地里埋了好些年頭的了,難怪太后近年來身子一直不好,竟是被詛咒了!
就連安陵容和甄嬛,這陣子災(zāi)禍不斷,說不準(zhǔn)都是詛咒的結(jié)果!
皇上剛下旨要處置敏妃,偏在這個時候,太后薨逝了。
太后一死,敏妃身上的那些過錯似乎就再也洗不干凈了,皇上猶豫著如何處置敏妃時,安陵容在御花園,見了敏妃一面。
“那些木偶,是你埋在本宮宮里的,是不是?”
敏妃厲聲質(zhì)問,安陵容笑而不語。
不是她。
準(zhǔn)確的說,不是她一個人,是她,和甄嬛,甚至還有,看似歸順了敏妃,實際上還是和她們一條船的小夏子。
“敏妃,太醫(yī)不是說,你有哮癥,不能如此急躁么?”
敏妃一怔。
她太生氣了,以至于忘了這娘胎帶來的弱癥。
敏妃從腰間取下香囊,手卻一歪,掉在了錦鯉池旁,安陵容緩緩上前,一腳將香囊踢進了錦鯉池里。
結(jié)束了。
甄姐姐離開之前留下的錦囊,果真幫她解決了敏妃呢,就是不知,遠在千里的甄姐姐,能否平安歸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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