咸陽宮的一處殿宇前,嬴政和嬴佑的身影并肩而立。
嬴佑抬頭看著眼前的這間殿宇,忍不住有些好奇,因為這座殿宇看起來極為特殊。
咸陽宮極大,其內有著眾多殿宇,哪怕是嬴佑這個經常出入咸陽宮的太孫,也沒走遍咸陽宮的每一處地方,眼前的這座殿宇,嬴佑從未來過。
而這座殿宇的此刻的模樣,也像是很少有人來的樣子。
因為眼前的殿宇之上布滿了灰塵,這在咸陽宮內是不可能的事情,咸陽宮內負責打掃的宮女太監(jiān)眾多,根本不會落下這樣的一座殿宇。
眼前的這座殿宇之所以如此模樣,唯一的解釋便是此地是咸陽宮內的一處禁地,恐怕除了嬴政這位皇帝陛下,便不會有人到這里來了。
“依稀憶昨日啊。”嬴政看著眼前的這處布滿灰塵的殿宇,忽然發(fā)出了這樣的一聲感慨,隨即便又看向了嬴佑,“小子,跟朕來。”
話音落下,嬴政率先邁步走向那處殿宇的臺階,嬴佑見狀隨即跟了上去。
等來到殿宇的大門處時,嬴政伸出手推開了這間殿宇的大門,一陣灰塵撲面而來,嬴政抬起袖子揮了兩下,自嘲笑道:“還真是很長時間沒來了啊?!?
嬴佑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塵,扭頭看著嬴政,可這位皇帝陛下此刻卻是并未對嬴佑解釋什么,只是抓著嬴佑的手緩緩走入殿宇之內。
在走入殿宇之中之后,嬴政看著里面昏暗的光線微微皺眉,隨即扭頭對著嬴佑說道:“去替皇祖把燈點了。”
嬴佑聞點了點頭,接著挪步走到了油燈旁邊,等他將油燈點燃之后,借著火光看清了殿宇之內的全貌,饒是嬴佑已經見過不少風浪,可此刻還是忍不住感到驚訝。
因為就在他和嬴政的腳下,赫然有著一張巨大的沙盤,嬴佑低頭看去,那副沙盤囊括極多,幾乎是如今整個秦國的版圖,只不過沙盤之上所標注的秦國的領地,則是停留在了秦國滅齊之前。
嬴政低頭看了一眼沙盤,冷眼看著沙盤之上插著的那個齊字旗幟,嗤笑一聲之后忽然拔出了腰間的佩劍,隨著一道寒光閃過,那桿寫著齊字的旗幟應聲而倒。
等做完了這些,嬴政才回過頭來朝著嬴佑說道:“這里是朕當年掃蕩六國的議事之所,能進來這里的人,便是把朕算上,也只有不到一雙手的數目。”
“有的人還活著,如你的外公李斯,也有的人死了,如王翦老將軍,至于蒙恬和蒙毅這對兄弟,還有你的岳父王賁,當時則沒有這個資格?!?
嬴佑聞輕輕點頭,接著又隨著嬴政的目光看去,便看到了懸掛在墻壁之上的一張張地圖,上面用毛筆標注了無數條線路,想來應該是當年秦國君臣在對六國作戰(zhàn)時所留下的了。
看著這些有年頭的地圖,嬴佑甚至可以遙相到當年嬴政是何等的意氣風發(fā),天下盡在他的腳下,六國之生死,皆在那墻上的一張張地圖之上。
嬴政忽然伸手拉過嬴佑的手,將他帶到了一處地方,而后伸手朝著房頂指了指,嬴佑見狀抬頭看去,便是見到了有六條繩索垂在他和嬴政的頭頂。
還不等嬴佑發(fā)問,嬴政便是先行解釋道:“朕的頭上曾經懸著六把利劍,朕將他們一一取了下來,每取一劍,便滅一國,直到我大秦一統(tǒng)天下,朕的頭上便再無利劍懸頂了?!?
“朕本以為我大秦可以從此天下太平,可是后來卻發(fā)現攻滅六國,僅僅是個開始而已,這第一步朕走的還算不錯,但卻是急了些,以至于后面做起事情來,有些難做...”
“一統(tǒng)六國之后,朕書同文,車同軌,統(tǒng)一度量衡,徹徹底底要把將天下變成我秦國的,這一步朕做的也還可以,雖然肯定有些人不愿意,但天下既然是朕的,那些人便也只能受著?!?
“可后來朕修建長城,馳道,靈渠,建造阿房宮,還有朕的那座陵墓等等,這些事情有的做對了,也有的做的不太好,但有一點是肯定的,那就是朕做的太急了?!?
“另外還有數次對外的用兵,北擊匈奴,南征百越,擴土千里,聽起來是讓人覺得朕是個偉大的皇帝,可實際情況卻是我秦國的百姓軍民因此埋骨無數。”
嬴政細細數著自己的一聲功過,聲音像是一位遲暮老人,嬴佑這個孫子在一旁聽著,想要出寬慰幾句,但卻是被嬴政笑著擺了擺手示意不必。
“你不是也說了嗎,天下苦秦久矣。”嬴政對著嬴佑笑一聲,隨即話鋒一轉,朗聲說道:“可這話說的其實還是不夠明白,天下苦秦久矣?如今的天下即是秦國,如何能把這兩者分開呢?”
“所以應該是秦國苦朕久矣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