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剛蒙蒙亮，窗外傳來幾聲早起的鳥鳴，混雜著遠(yuǎn)處街道隱約的嘈雜。

房間里彌漫著一股宿夜未散的濁氣，混合著淡淡的霉味。

徐牧野睜開眼睛，眼底一片清明，沒有絲毫睡意。

他側(cè)過頭，看向隔壁床鋪。

于小劍蜷縮著身體，臉朝著墻壁，似乎還在沉睡，呼吸聲卻有些刻意的沉重。

裝睡。

徐牧野心中冷笑。

經(jīng)過昨晚那番“驚嚇”，于小劍恐怕一夜未眠，此刻正豎著耳朵，聽著這邊的動靜。

不能再等了。

拖得越久，變數(shù)越多。

必須立刻返回汽修廠，在所有人的見證下，揭開這出好戲的序幕。

徐牧野猛地坐起身，故意弄出些聲響，床板發(fā)出不堪重負(fù)的“嘎吱”聲。

隔壁床上的于小劍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，隨即又放松下來，發(fā)出幾聲含混不清的囈語，仿佛被吵醒了。

徐牧野也不看他，自顧自地開始穿衣服，動作麻利迅速。

他一邊扣著襯衫扣子，一邊狀似隨意地說道：

“小劍，醒醒，別睡了?！?

于小劍慢吞吞地翻過身，揉著惺忪的睡眼，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。

“啊？怎么了，牧野哥？天還沒大亮吧？”

徐牧野系好最后一顆扣子，拿起放在床頭的搪瓷缸子，作勢要去打水洗漱。

“不了，不洗漱了，廠里好像出了點急事，我爸剛才讓人捎信過來，讓我們趕緊回去?！?

這話半真半假，徐牧野確實提前安排了人，在招待所門口等著，適時出現(xiàn)傳遞一個“緊急”的消息，但這只是為了讓返回的理由更充分，不引起于小劍過度的警覺。

果然，于小劍一聽是廠里的事，雖然眼中閃過一絲慌亂，但更多的是疑惑。

“廠里？出什么事了？我們不是要去橡膠廠買輪胎嗎？”

徐牧野拿起桌上的旅行包，也就是他昨晚睡覺時壓在身下的那個，拍了拍。

“輪胎的事先放放，具體什么事我也不清楚，回去就知道了。趕緊收拾東西，馬上走。”

他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催促，眼神卻不著痕跡地掃過于小劍放在枕頭邊的衣服。

那里，鼓鼓囊囊的，顯然藏著東西。

于小劍眼神閃爍，似乎想說什么，但看到徐牧野堅決的態(tài)度，又把話咽了回去。

他磨磨蹭蹭地爬起來，穿衣服的動作明顯比平時慢了半拍，眼神時不時瞟向徐牧野，又偷偷看向桌子。

桌子上空空如也。

昨晚那個用報紙包著的錢，已經(jīng)不見了蹤影。

于小劍的喉結(jié)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，臉色微微發(fā)白。

徐牧野將一切盡收眼底，心中冷笑更甚。

他拎起自己的旅行包，又順手拎起了于小劍那個放在地上的、破舊的帆布旅行包。

“走吧，別磨蹭了?！?

于小劍見狀，心里咯噔一下，下意識地想去拿自己的包。

“牧野哥，我的包我自己來......”

徐牧野卻像是沒聽見，徑直朝門口走去，手臂很有力，兩個包被他一手一個提著，穩(wěn)穩(wěn)當(dāng)當(dāng)。

“快點跟上，時間緊急?！?

他的背影決絕，沒有給于小劍留下任何靠近兩個旅行包的機(jī)會。

于小劍看著徐牧野的背影，又摸了摸自己懷里沉甸甸、硬邦邦的觸感，額頭上滲出了細(xì)密的汗珠。

怎么辦？

錢還在身上！

本來打算趁著早上徐牧野洗漱或者不注意的時候，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錢放回報紙里，再塞回徐牧野的包里，制造出錢一直沒丟的假象。

可現(xiàn)在，徐牧野根本不給他這個機(jī)會！

這要是回了廠里，當(dāng)著大家的面，他怎么解釋這筆錢？

于小劍越想越慌，腳步踉蹌地跟在徐牧野身后，腦子里一片混亂。

招待所外，清晨的涼風(fēng)吹在臉上，稍稍驅(qū)散了些許燥熱，卻吹不散于小劍心頭的恐慌。

一輛半舊的解放卡車停在不遠(yuǎn)處，駕駛室里坐著一個穿著工裝的漢子，正是徐牧野提前安排好的汽修廠司機(jī)老王。

看到兩人出來，老王按了下喇叭。

徐牧野快步走過去，將兩個旅行包扔上副駕駛。

“王哥，麻煩了。”

老王憨厚一笑。

“沒事兒，徐頭兒交代的事兒，應(yīng)該的。快上車吧?！?

徐牧野拉開車門，自己先坐了上去，占據(jù)了靠窗的位置，緊挨著那兩個旅行包。

于小劍臉色難看地爬上車，坐在中間，被徐牧野和老王夾著，渾身不自在。

卡車發(fā)動，顛簸著駛向紅旗汽修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