現(xiàn)在既然要分家了,那就沒有什么好顧忌的,馮家的臉早就在村里丟盡了,也不差這一件。
李冬萍帶著兩個女兒一走,院子里只剩下馮老太太的干嚎聲。
翻來覆去還是那些指桑罵槐的話,罵他白眼狼,罵他娶了媳婦忘了娘。
馮長生卻像沒聽見似的,連個眼神都懶得再給她。
他把油紙包放回了床頭的木柜子里,用幾件舊衣服仔細(xì)蓋好,他打算明天帶去岳母家,給兩個孩子當(dāng)零嘴。
做完這個,馮長生吸了一口氣,像是要把胸腔里積壓了三十年的濁氣盡數(shù)吐出,然后頭也不回地邁出了院門。
他得去找大隊長、村支書,還有自家大伯馮大山。
分家不是小事,必須得有德高望重的人在場主持公道,做個見證。
走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,馮長生腦子卻前所未有的清明。
這個家,他分定了。
這些年他和冬萍在家里當(dāng)牛做馬,起早貪黑,一年到頭累死累活,連口飽飯都吃不上,手里沒攢下一個銅板。
錢和糧食都進(jìn)了老娘的腰包,老娘手里肯定攥著不少錢,那些錢,本就是他馮長生的血汗錢。
如今要去城里擺攤,正是用錢的時候,若是能從老娘手里摳出些來,那也是他應(yīng)得的。
馮長生覺得自己過去的三十年,真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,活得像個窩囊廢,像個睜眼瞎,連自己的婆娘孩子都護(hù)不住,算什么男人?
今天,他必須把腰桿挺起來,為自己,也為冬萍和孩子們爭一爭!
馮長生首先拐去了村東頭那棵老槐樹下。
此刻,老槐樹下正熱鬧著,幾塊破木板搭成的簡易桌子旁,圍著三五個漢子,唾沫橫飛,拍打著桌子,正是牌局酣暢的時候。
馮長貴就歪歪扭扭地坐在其中,嘴里叼著一根煙,翹著二郎腿,一臉的得意揚揚。
馮長生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,帶著一股以往從未有過的決絕。
“長貴。”他喊了一聲。
馮長貴正抓了一手好牌,眼看就要胡了,聽到聲音,頭也沒抬,不耐煩地嚷嚷:“哥?你來干啥?沒看我這兒正順手呢,我今天手氣好著呢,有啥事不能晚點說?”
馮長生也不跟他廢話,聲音不高,卻清晰地傳進(jìn)每個人的耳朵里:“我現(xiàn)在去請大伯,還有大隊長和村支書過來,到家里主持分家的事。你要是沒空來參加,就算了?!?
“分家”兩個字一出口,猶如平地驚雷。
“啥?分家?”
“我沒聽錯吧?長生要分家?”
“嘿,這悶葫蘆今天吃錯藥了?”
“他老娘那關(guān)他過得去,不怕馮老太太拿鞋底子抽他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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