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冬萍一字一句地說道:“這才是第一天,是衛(wèi)國幫著咱把場子撐起來了,咱不能拿這一天當(dāng)一個月算?!?
“往后的日子長著呢,萬一明天下雨呢?萬一別人看到你賣這個,也跟著賣呢……”
她沒再說下去,但那意思,馮長生瞬間就懂了。
是啊,自己光想著一天掙十塊,一個月掙三百,咋就沒想過,這世上的錢,哪有那么好掙的?
那股子沖昏頭腦的狂喜,像是被戳破的氣球,迅速地癟了下去。
馮長生重重地點了點頭:“媳婦,你說得對。是我想得太美了。咱得一步一個腳印,踏踏實實地干。”
李冬萍松了口氣,想到之前爹娘對自己說的話。
她繼續(xù)叮囑馮長生:“還有一件事,更要緊?!?
馮長生把錢放回布袋里,反問道:“啥事?”
“以后如果咱們的生意也一直這么好,一個月真能掙到300元,這事兒就只能你知,我知,誰也不能說,特別是村里那邊?!?
“被別人知道了,眼紅的,使壞的,都得找上門。到時候咱這攤子還擺不擺得安穩(wěn)?”
李冬萍的目光掃過丈夫的臉:“別人問起來,你就說一天累死累活,掙個三塊兩塊的辛苦錢,勉強夠咱倆在城里吃住的,明白嗎?”
他不是傻子,媳婦這話一下子就點醒了他。
是啊,上次妹夫也提醒過,財不露白,以后冬萍當(dāng)家,自己掙的錢全部交給冬萍管著。
要是讓自家爹娘,還有那好吃懶做的弟弟知道了自己一天能掙十塊錢,那還得了?
哪怕是分了家,老娘一哭二鬧三上吊,爹拿著孝道壓人,鬧上門來這事也不好看。
到時候別說過安生日子了,這攤子都得給他們攪黃了!
馮長生反手握住李冬萍的手,下定了決心:“這事兒,天知地知,你知我知,咱誰都不往外瞎咧咧。見了誰我都只說勉強糊口,累死累活只能掙個吃飯錢?!?
夜深了,馮長生夫妻倆的激動和盤算,也隨著屋外的寒風(fēng)漸漸沉淀下來。未來就像是那鍋里翻騰的糖稀,是甜是苦,得熬著才知道。
接下來的每一天,馮長生都像上了滿弦的陀螺,又像是被打了雞血,天不亮就起床,把一切準(zhǔn)備妥當(dāng),然后蹬著他的三輪車,迎著晨光出發(fā)。
他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使不完的勁兒,仿佛腳下蹬的不是車輪,而是通往一個嶄新而光明的未來。
時間一晃,就到了十一月初四。
天還蒙蒙亮,街上的路燈都還盡職地亮著,寒氣像刀子一樣刮在人臉上。
剛過六點,一輛自行車停在了張記粉館的門口。
張秀蘭從車上跳下來,利索地鎖好車,推門就進了店。
一股夾雜著濃郁骨湯香和辛辣料味的滾滾熱氣撲面而來,瞬間驅(qū)散了她身上的寒意。
店里燈火通明,張衛(wèi)國正穿著圍裙,在灶臺前忙得熱火朝天。
“哥!”張秀蘭喊了一聲,看都沒多看,熟門熟路地從墻上掛著的圍裙里扯下一條,往自己腰上一系。
張衛(wèi)國回頭看了一眼,笑容卻很燦爛,“來了?手腳夠快的啊?!?
張秀蘭沒搭理他的調(diào)侃,直接鉆進了熱氣騰騰的廚房,對著正在另一個灶臺前忙活的張桂花說:“二姐,牛肉和排骨燉上了嗎?先給大哥大嫂下兩碗粉,讓他們吃了好早點出門收拾東西?!?
一口大鍋里,排骨湯“咕嘟咕嘟”地冒著泡,旁邊的另一口鍋里,是燉得軟爛入味的牛肉,醬紅色的湯汁上浮著一層誘人的油光。
“馬上就好!”張桂花用大勺撇去骨湯上的浮沫,扭頭看了一眼自家三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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