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27章爪牙數(shù)日后,邵勛已經(jīng)來到了絳邑西境,乘船北上。+q′s¢bx\s??c,o\二月下旬的汾河水勢不大,但兩岸的風景十分優(yōu)美。春播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,但農(nóng)人們仿佛有忙不完的事情一般,根本閑不下來。有人見不得田間滋長的雜草,時不時下到田間地頭鋤草,防止其爭搶養(yǎng)分。有人坐在庭院中,仔細修理著鐮刀、鋤頭、連等農(nóng)具。翻車旁圍了一堆人。似乎出了什么問題,無法正常運行,必須盡快修理。婦人仔細檢查著桑樹,看看有沒有發(fā)芽。樹左一株右一棵,分散在各處,很少有人舍得種在農(nóng)田里,全部看完一遍也挺費勁的。老人小孩將家里的羊趕了出來,到青草地上放牧。孩童們嬉笑玩鬧過后,又撿拾起了枯枝敗葉。老人則聚在一起,討論什么時候種麻。桑麻桑麻,除了桑還有麻,后者卻是要種在田里的,選個好農(nóng)時非常重要?!负佟⒑佟估w夫低沉有力的聲音在汾水兩岸響起,吸引了眾人的目光。平緩的汾水河面上,一連十余艘船只溯流而上,當先數(shù)艘船上,滿是挎刀持弓的武人,正中一艘甲板上則站著大群官員,簇擁著當中一名穿著藍色錦袍的壯漢。壯漢膚色微黑,身高臂長,遙指著兩岸的村落、農(nóng)田,不斷說著什么。朱紫官員們時而附和,時而大笑,一副意氣風發(fā)的模樣。沒過多久,遠處又傳來了馬蹄聲。一隊隊輕騎穿村過鄉(xiāng),遠遠跟著這支船隊,四下搜尋著可疑之人。農(nóng)人們都收回了目光。如果是其他地方,很多人可能還弄不清楚發(fā)生了什么事,但在平陽,他們可太清楚了。年歲稍長的人都知道當年有個人叫劉聰,動不動跑到汾水邊看捕魚,一待就是好幾天,有時長達月余,此處捕了去下一處,只要「口」好,他就屁顛顛地跑過去,下大雨都不回家。中間那艘船上所載之人,必是大梁天子無疑。??零£點\看?\?書+21更±新?±最??快~?不信看那儀仗,和當年的劉聰差不多。這種事就別看熱鬧了,免得被巡騎當做刺客抓起來,理都沒地方說。不過不看熱鬧,不代表不會說幾句閑話,尤其是在自己家里。有白發(fā)老人說起了當年劉淵、劉聰時代的舊事,語間頗多懷念,甚至指著家里某些上了年頭的擺設,說若不是搶了這些回來,這個家還是空空蕩蕩呢。此一出,附和的人不少。劉漢軍隊說是匈奴,其實更多是漢兵,只不過為匈奴效力罷了。他們數(shù)次深入并州、河南,確實搶了很多東西,改善了家中的生活。但年輕一輩就沒那么多懷念了。他們出生的時候,劉聰都快死了,甚至已經(jīng)死了,劉粲后來也很快跑到長安立國,與他們何干?與其那般,不如想著如何為今上效力,博取富貴。終日種田,累也累死了!思慮之間,目光不由自主地跟著船隊游移,最終只能暗嘆一口氣,天下安定,怕是沒那個機會了。二月最后一天,平陽城外馬蹄陣陣,歡呼聲如山呼海嘯。曾易帶著本幢隊主以上軍官,緊緊跟在邵勛身后,來到了他所居住的村落。天子就是好,一來平陽,首先接見的不是官吏,不是豪族,而是他們這些黃頭軍第一營的將士。一個人兩匹絹,按冊發(fā)給,被他召見的可能還有加賞。這般好事,遇到一次都是賺的,何況不止一次!「這便是你家了?」邵勛立在一座新蓋的三進院舍前,笑吟吟地問道。「確是臣家,陛下請入內(nèi)?!乖咨锨耙徊?,恭聲道?!覆患薄!股蹌讛[了擺手,繞著院墻轉(zhuǎn)了起來。這是一道土壞筑成的矮墻,方方正正,將整個院落圍了起來。墻外栽了一些植物,邵勛蹲下身去,仔細看了看,道:「紫蘇?」「陛下好眼力?!乖着宸溃骸咐@墻栽了一些,拿來榨油。」「以前沒栽?」邵勛問道?!鋛!uk\a`n\s~h+u¨「往日都是麻田收獲后,榨一些麻油。」邵勛又向東走,轉(zhuǎn)到拐角處后,看到了一整排桑樹,粗粗數(shù)了數(shù),大概七八株的樣子。如果是種在田里,差不多要一整畝上好的農(nóng)田才夠栽種,而今只不過是利用零碎土地。樹下還栽了豆子、蔥韭之物,利用率是相當高了??繅Χ逊胖S多木柴、枯枝,甚至還有一小堆黑乎乎的石炭。邵勛頗感興趣地走了過去,問道:「石炭何來?」「自晉陽水運而來?!埂阜谒??」「聽說中途要轉(zhuǎn)一段陸運,故炭價不低,無人愿買。臣上次買了一堆后,便再未見過那個賣炭商賈。」「可惜了?!股蹌讎@道。一邊嘆,又一邊向后走。曾家宅院后方又是一片樹林,長滿了高大筆直的泡桐樹。邵勛看得稀奇,道:「此樹何來?」「臣買下這片地時就在?!乖谆氐?,「哦?此地竟是買的。」邵勛驚訝道:「朕當年收攏爾等,徙至此地,應都分了田宅吧?」「老宅給大女兒了?!乖渍f道。這個時候,有人在邵勛耳畔說了幾句。邵勛有些驚訝。不是他親生的女兒,招贅之后,還將老宅還了回去,這個曾易倒是挺有骨氣,不占人一點便宜啊?!刚鬟|時去了沒?」邵勛走到曾易身旁,打量了一番,問道?!溉チ??!乖谆氐溃骸冈v守旅順、襄平、木底城,惜未能建功。」「有四十了嗎?」「有了?!埂付窠饧讱w田,可還習慣?」曾易抬起頭來,大膽地看著邵勛,道:「臣請為陛下上陣廝殺?!股蹌仔α耍牧伺乃募绨?,道:「夠了,為朕拼殺了這么多年,夠了,該享福了?!拐f完,又問道:「你是第一營的幢主?」「正是?!股蹌壮烈饕环?,道:「經(jīng)年廝殺,又有征遼之功,該有升賞??少n絹五十匹,平陽度支都尉空缺月余了,就由你頂上去吧。在家門口當官,誰人不羨?」曾易一聽,立刻拜倒在地。邵勛一把將他拉起,道:「黃頭軍是朕在河北收攏的,看著就親切,不賞你們,更賞何人?」說到這里,眨了眨眼睛,湊到曾易耳畔,低聲道:「看到你們在平陽、河東、弘農(nóng)過得好,朕就放心了。用點心,三郡若有奸人,須不得留手?!乖仔南乱魂嚰?,剛要表態(tài),卻聽邵勛大笑:「與君相戲耳。」笑完,又臉色一正,道:「有黃頭軍在,平陽無憂矣。邵氏子孫,世代引爾等為臂助,爾等亦當拱衛(wèi)邵氏江山?!乖字苯影莸乖诘?,大聲道:「陛下放心,平陽奸人若想得志,須得踏過臣的尸體才行。臣不在了,自有兒孫繼之。」邵勛滿意地將他換扶了起來平陽、河東、弘農(nóng)三郡能穩(wěn)固,數(shù)萬黃頭軍功不可沒。他們是邵勛收攏的災民,本一無所有,得賜田宅甚至是妻子,忠心毋庸置疑。有他們在,地方上的匈奴遺民才翻不起大浪,土族豪強也被壓制得死死的,大梁朝廷的統(tǒng)治意志才能在此延伸。統(tǒng)治,說到底靠的是人。邵勛在平陽逗留了七八天,遍賞黃頭軍第一、第二營二萬將士絹帛,并提拔了包括曾易在內(nèi)的十余人,盡可能安排在本地做官一一暫時沒位置的,著司隸校尉、平陽太守立刻調(diào)整。征遼時戰(zhàn)死、病歿的將土,錄其子孫數(shù)十人入「義兒軍」。除此之外,在河東、平陽、弘農(nóng)三郡四營黃頭軍家庭中,收錄年十七以上者四百人入侍衛(wèi)親軍一時間,兒郎們歡欣鼓舞,皆天子還記得他們。三郡豪民、酋帥見了,心情復雜無比。這幫說河北話的外地人,真就是天子鷹犬、爪牙,專門針對他們的,晦氣!三月初二,夜涼如水。時隔多年,平陽宮又迎來了它曾經(jīng)的主人,數(shù)重宮門次第緊閉,軍士三步一崗、五步一哨,戒備森嚴。侍衛(wèi)親軍督邵貞剛巡視完一圈,卻得小校來報,有信使送來緊急軍情。他不敢怠慢,立刻著人放下吊籃,將使者吊入城中。驗明正身,并仔細檢查一番木盒的密封狀態(tài)后,他盤問道:「汝從何處來?」「自西平郡而來?!剐攀够氐?。邵貞分辨了下他臉上的表情,又問道:「所為何事?」「二月二十五日夜,楊將軍揀選桑城、河會鎮(zhèn)兵五千,蠻獠、氏羌勁卒五千,突襲禿發(fā)鮮卑,大破之。禿發(fā)推斤率數(shù)百騎夜遁,楊將軍正在追擊?!股圬懧犕旰?,道:「且下去休息一番,吃些酒食。先別急著走,天子可能會召你入覲。」「是?!剐攀够氐?。邵貞拿著木盒,一路向北,很快來到了徽光殿外?!副菹拢懒?,求你饒過這一番」殿內(nèi)傳出了女人妖媚的「求饒」聲?!杆雷锟擅猓钭镫y逃,妙處便在這死活之間?!固熳邮煜さ穆曇繇懫?,就是有些氣喘。邵貞面無表情地站在殿室外面,沒發(fā)出任何動靜。做近侍官最是無奈天子總說若有緊急軍情,無論何時都要直接來找他,可實際上呢?像眼前這種情況,天子正和靳氏姐妹在興頭上,他真沒傻到直接闖進去。好像沒過多久,里面的聲音慢慢停下來了。方才像是要斷氣,屢次「求饒」的靳氏姐妹生龍活虎,沒半點倦色,唯臉蛋潮紅了一些而已。反倒是邵勛像死豬一樣躺在榻上直喘著粗氣。靳月暉起身攏了攏秀發(fā),聽到宮人稟報后,又回到榻上,和姐姐一左一右,靠在邵勛懷里,低聲說著。邵勛嗯了一聲。片刻之后,披了件單衣,來到徽光殿門口,接過軍報看了看,道:「讓袁女正手擬詔書,就四個字‘除惡務盡」?!股圬懥⒖填I(lǐng)命而去。一邊走,一邊暗道:陛下莫不是要在平陽宮樂不思蜀,那幫劉漢宮婦們好像都被他帶來了。_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