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寧侯目光微垂,落在裴桑枝長袖掩映下的那雙粗糙的手上,只見掌心布滿厚繭,指節(jié)處還留著幾道細小的傷痕。
抬手指了指:“就在這手上試試吧?!?
試哪里不重要,重要的是試了。
裴桑枝指尖輕撫玉罐邊緣,眼波流轉(zhuǎn)間似有深意:“看來,這養(yǎng)顏膏當真稀罕得緊,女兒回府后倒還是頭一回見父親這般緊張呢。”
永寧侯聞心頭一緊,呼吸驟然亂了方寸,強自壓下翻涌的心緒,故作從容道:“為父這些年虧欠你良多,總想著要多上些心......”
他頓了頓,聲音里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:“能彌補一分是一分罷。”
“桑枝是不愿試嗎?”
裴桑枝恍若未覺,笑靨如花:“父親如此殷殷相囑咐,女兒自是要如父親之意的?!?
話音落下,裴桑枝素手輕抬,執(zhí)起托盤里的小玉匙,在玉罐里刮了薄薄一層養(yǎng)顏膏,神色如常地輕輕涂抹在左手的掌心,漫不經(jīng)心道:“膏體溫潤如玉,觸之溫涼相宜,還有一股子沁人心脾的幽香。”
“似是雪中寒梅混著晨露的清氣。”
“父親為此想必費了不少心思。”
永寧侯見狀,心中懸著的大石終于落地,眉宇間的笑意愈發(fā)真切,連腰背都不自覺地挺直了幾分:“好用便好。”
“為父尚有要務(wù)在身,不便在聽梧院久留?!?
“日后若名醫(yī)再制出這養(yǎng)顏膏,為父定第一時間給你送來?!?
裴桑枝勾唇:“要務(wù)?”
“是陛下息了怒,圣心回轉(zhuǎn),重新給父親安排了差事嗎?”
永寧侯面上的笑意驀地一僵。
暗自咬牙,裴桑枝這張嘴,有時當真不如閉著的好!
“長輩的事情,你少置喙。”永寧侯甕聲甕氣道。
裴桑枝:瞧瞧,瞧瞧,陰謀得逞,這底氣瞬間就足了。
“恭送父親?!?
永寧侯冷哼一聲,袍袖一甩,便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。
裴桑枝朝拾翠投去個視線,拾翠頷首,推門而出,屏息凝神,環(huán)顧四周,確認無虞后,方折返室內(nèi)。
低聲道:“姑娘放心,四下無人窺視。”
而后,從腰間的鹿皮挎包里掏出柔軟綿實的指套戴上,而后小心翼翼的覆上裴桑枝的雙手,先后緩緩撕扯下兩張人皮似的膜布,謹慎的放置在木匣里。
又尋來皇鏡司司醫(yī)特制的藥水,替裴桑枝仔仔細細將雙手清洗了個遍。
“姑娘,可要奴婢去處理了這罐毒藥膏?”
裴桑枝擦拭了指間的水珠,搖頭道:“就這么扔了,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。”
“他既親自下毒,想必是極隱秘的奇毒?!?
“尋常大夫,怕是連毒性都驗不出來?!?
拾翠:“交給奴婢。”
裴桑枝:“刮一層,小心驗?!?
“驗不驗的出結(jié)果都無妨,安心為上。”
“剩下的放好,咱們的裴四公子不是總愛新傷加舊傷的前來裝可憐,下回就勉為其難的施舍給他吧?!?
“若他毒發(fā),我自然也就知道毒性和癥狀了。”
肥水不流外人田。
永寧侯的拳拳慈父之心,總不能白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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