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禮那個糊涂東西,又是否知道在宴嫣受人指點(diǎn)時,牢牢將她護(hù)在身后。
對宴嫣的牽掛成了天大的事,什么宴大統(tǒng)領(lǐng)、什么后果考量,在此刻都顯得無足輕重。
宴夫人已全然顧不上思量宴大統(tǒng)領(lǐng)得知此事后會如何震怒。
城門口。
宴禮的貼身小廝遠(yuǎn)遠(yuǎn)望見宴夫人的馬車,便快步趨近,深深一揖,而后雙手將一封書信高舉過頭頂,恭敬呈上。
“夫人,此信乃大公子與姑娘親筆所書,命小人在此等候,務(wù)必呈交夫人親啟。”
“姑娘特意囑咐,說她心底最真切的期盼與余生所想,已字字真心,盡書于信中。她懇請您……念在她終于鼓起一絲活下去的勇氣和念頭的份兒上,成全她這唯一一次的任性?!?
宴夫人掀起車簾,目光落在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跡時,手幾不可察地一顫。
母親親啟……
兒宴禮、女宴嫣敬上。
薄薄一封信,此刻在她手中卻重逾千鈞,壓得她喘不過氣來。
嫣兒終于有想活下去的勇氣和念頭了嗎?
不再想自殘尋死了嗎?
可,為什么偏偏是選擇了做寡婦這條路作為生路了呢。
宴夫人是打心眼里不想打開這封信。
她怕。
怕這薄薄幾頁紙化作洪流,沖垮她所有堅持,讓她一時心軟,就此葬送女兒的一生。
做寡婦能是什么好生路?
猶豫再三,目光始終未離那熟悉的字跡。宴夫人閉上眼,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逸出唇畔,再睜眼時,終是指節(jié)用力,拆開了那封“沉重”的信。
從她拆開信的那一剎那,她就知道,她會由著嫣兒荒唐下去。
或許,她始終低估了老爺那令人窒息的掌控,在兒女們心頭留下的陰影有多沉甸甸;也一直未能真正看清,大郎和嫣兒那份不惜一切、破釜沉舟也要掙脫出去的決心。
從前是少了那份膽氣……
如今,也不知這膽氣究竟從何滋生,總之是有了。
有了,便不管不顧地豁了出去。
這……
這算是大郎和嫣兒的成長嗎?
宴夫人想了想,算的吧。
信上的內(nèi)容尚未讀罷,宴夫人已覺一股難以抑制的酸楚涌上鼻腔,眼眶迅速發(fā)熱泛紅,視線很快便被淚水徹底淹沒,紙上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。
字里行間,寫滿了嫣兒這些年深埋心底、不見天日的沉疴。
那些自毀的念頭如何一次次叫囂,嫣兒又如何因顧念著她、顧念著宴禮,顧念著家族聲譽(yù),一次次傷了她自己后,再默默包扎,小心翼翼地將傷口隱藏起來,裝作無事發(fā)生。
信至后半,嫣兒的筆墨陡然一轉(zhuǎn),仿佛將前頁所有洶涌的心事盡數(shù)收束。以異常清醒的口吻,開始條分縷析地陳說嫁入永寧侯府、為裴四郎守節(jié)的利弊得失,試圖與她論個明白。
她承認(rèn),她被說服了。
不。
不是被說服,是她心疼嫣兒了。
倘若這真是嫣兒深思熟慮后唯一的選擇,那她這個做母親的,便親手為她鋪平這條路,助她得償所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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