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權(quán)神授。
天子一怒,伏尸百萬。
即便重生,她也仍然害怕這位喜怒無常的天子。
樂聲變了。
前朝的宮廷音律倏然奏響。
白衣美人佩戴彩繪狐貍面具,赤腳踏進(jìn)門檻。
白色水袖和裙裾層疊垂落,勾勒出女子纖盈窈窕的身段,她的青絲長及股下,如緞面般柔順烏黑,于是愈發(fā)襯出肌膚的白,行走間裙裾搖曳,露出凝白如霜雪的腳踝,系在踝間的金鈴鐺滴溜溜地響。
即便看不清楚她的相貌,眾人也依舊產(chǎn)生了一種她是絕世美人的錯覺,不禁呼吸凝滯,無法從她身上移開視線。
她跳的是前朝的《伽藍(lán)》。
這支舞講述游僧宿在伽藍(lán)寺廟,夜里誦讀佛經(jīng)時,一只狐貍愛上了他,狐貍化作美人,夜夜為他添上燈油,見他下山化緣空手而歸,又摘下后園牡丹制成花糕,悄悄奉送到他的案臺上。
游僧很快察覺到了狐貍的存在。
狐貍是妖。
于是他用缽盂打死了狐貍。
王府正廳金碧輝煌,九枝金燈燭火熠熠。
賓客們看著白衣美人如月落花枯般“死去”,頓時揪心不已,一些多愁善感的女客甚至忍不住紅了眼眶。
一舞畢,衛(wèi)姒起身,朝謝折拜倒。
謝折一步步走到她面前。
他垂眸看著眼前這個恭敬柔順的女子,如鷹隼的眼眸里不辨喜怒,過薄的嘴唇卻慢慢噙起一個玩味的弧度。
他審視衛(wèi)姒,像是在打量一個待拆的禮物。
良久,他伸手,緩緩掀開了衛(wèi)姒的面具。
眼若秋水,美人多嬌。
便是皇宮,也難見此等絕色。
“縱使歲月流逝,姒姒風(fēng)姿依舊不減當(dāng)年?!敝x折傾身扶起衛(wèi)姒,“當(dāng)年奸臣作亂,朕率兵拱衛(wèi)京師,然而終究晚了一步,你父兄皇嫂不幸在戰(zhàn)亂中枉死。這些年朕派人四處搜查你的下落,不料你竟來了西南,還被謝靖所救。姒姒,這些年,朕一直很擔(dān)心你。”
一番話冠冕堂皇。
謝拾安將筷子狠狠扎進(jìn)肉脯,盯著謝折的眼睛幾欲噴火,“大騙子!”
隔著謝觀瀾,謝拾安傾身向前,沖聞星落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,低聲道:“咱們就應(yīng)該在他來的路上埋伏他,然后結(jié)果了他!”
聞星落比他沉得住氣,面上瞧不出什么異樣。
謝瓚不知何時過來的,就跪坐在他們身后,聞笑道:“謝小四難道不知道,天子身邊有二十四麟衛(wèi)嗎?每個人單獨拎出來,都和謝觀瀾一樣能打。你打得過二十四個謝觀瀾?”
“我又沒問你!”謝拾安嫌棄地瞪他一眼,轉(zhuǎn)頭好奇地問聞星落,“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?”
前世聞星落在京城的時候,確實聽說過二十四麟衛(wèi)的名號。
只是他們究竟有沒有謝觀瀾那么能打,就不得而知了。
她小小聲回答,“我也不知道呢?!?
謝拾安還想跟她說悄悄話,謝觀瀾面無表情地?fù)踝∷囊暰€。
廳堂里。
魏姒(后文衛(wèi)姒都改做魏姒)的嗓音柔美婉轉(zhuǎn),“當(dāng)年之事,是奸臣作亂,自然怪不得陛下。陛下平定山河,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的福氣?!?
女子平心靜氣,眼中并無改朝換代的怨憎。
謝折依舊含笑看著她,“姒姒能這么想,真是再好不過?!?
他朝魏姒伸出手。
魏姒屈膝低頭,“如今妾身已為人母,只是孩子們不爭氣,未能在軍中闖出一番事業(yè),更不能金榜題名為國效力。妾身借住鎮(zhèn)北王府終究不妥,不知陛下能否念在當(dāng)年你我曾有過婚約的份上,帶我和孩子們前往京城安置?京城是風(fēng)水寶地,想來孩子們在那里,更能做出一番事業(yè)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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