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德運便再也坐不住,背著手在衙房內(nèi)來回踱步。
早在其他官員出去瞧熱鬧時,胡德運就聽見了動靜。
他始終按捺不動,為的就是瞧瞧陳硯想干什么,再想對策,不成想府衙上下如此沒用,竟就被這陳硯牽著鼻子走,若他再不出去,此事就收不了場了。
胡德運一甩衣袍,腳步雜亂地往衙門口走去。
他一邊走,一邊又聽到門外的陳硯“請罪”聲,而外面還有一群人在高呼“陳同知無罪”。
胡德運恨不能掐死在門外的陳硯!
等到衙門口,胡德運甫一瞧見那些尸首,下意識就往后退,腳后跟抵在門檻上險些摔倒。
好在府衙上下官員及時將他扶住,耳邊就是一聲聲的“大人當心”“大人可有何不適”之類的話,更是讓胡德運怒火中燒。
這群人就怕他險些摔倒之事沒被陳硯瞧見?
胡德運一站直,兩只手將其他人的手甩開,又擺了擺衣衫,對陳硯道:“陳同知這是作甚?既已大捷,朝廷自會嘉獎,何須你在府衙門口討要功勞?”
話一出,陳硯“請罪”就變成了討賞。
若再讓御史彈劾,陳硯就有挾功要賞之嫌,到時莫說封賞,連保住官位都難。
如今要的就是讓陳三元失圣心,失名聲。
陳硯驚詫:“府臺大人竟以為本官有功?本官并非逾炬?”
胡德運一噎。
這是要讓他來定性。
若宰輔大人決意在此事上大做文章,若他擋了宰輔大人的路,他豈不是自尋死路?
胡德運只得道:“是否逾炬自有朝廷決斷,此事并非本官職責。陳同知如此大張旗鼓又是何必?”
那語氣仿若規(guī)勸犯錯晚輩的長輩。
陳硯心里暗罵了句“老登”,果然要用此事參他。
千萬莫要以為打了勝仗就能有封賞,歷史多次證明會打仗的武將容易被文官陰死。
他這請罪,就是要堵住胡德運的嘴。
不過胡德運也真是個打太極的高手,就是不上套,還想給他下套。
陳硯義憤填膺道:“倭寇屢屢犯我大梁邊境,殺害無數(shù)大梁百姓,人人得而誅之。今日我等既以誅滅一百六十一名倭寇,便要游街示眾,再將尸首懸掛于城墻之上,以警示倭寇!”
胡德運大驚:“怎可做如此兇殘之事?何況懸掛于城墻,豈不是挑釁倭寇,到時若他們大舉進犯,此后果陳同知承擔得起嗎?”
陳硯渾身是凜然正氣:“倭寇殺我族人時,可有顧忌是否兇殘?大人示弱于倭寇多年,倭寇可因此而收斂不犯我大梁邊境?”
一番話讓得在場百姓激動萬分。
松奉府離海極近,飽受倭寇的侵擾,多少人葬送于倭寇之手。
此乃血海深仇,今日陳同知殺了一百六十一名倭寇,本該是件大喜事,竟還要被問罪?
陳同知是為他們報仇,莫說將尸首懸掛于城墻,就算鞭尸也不為過。
當即就有人大喝:“殺光倭寇!”
立刻有人跟著大喊:“殺光倭寇!”
“殺!”
“殺!”
“殺!”
聲音震天,讓胡德運又驚又怒。
這些百姓搗什么亂,這里有幾個倭寇,不都是……
胡德運眸光閃了閃,再看陳硯,就見陳硯雙眼目光晦暗。
胡德運心頭一震,心里竟有個大膽的想法:莫非陳硯已經(jīng)猜到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