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明前的夜暗沉無光,宮墻高高深深不見底,偶有一絲月色照下遠處宮闕的影子,而一棺六人在這斑駁滄桑的宮墻之中越發(fā)顯得蒼冷孤寂起來。
那三人安置了棺槨,全都留在了外頭。
只謝允一人留在殿內(nèi),低聲勸慰阿磐,“美人回去歇息,待邶宮的事處理妥當,就回大梁了?!?
然阿磐不肯走。
從前是最怕棺槨的人,單是一具空的放在那里,就能叫她毛骨悚然了。
如今卻不怕了。
謝玄就在那里。
沒什么好怕的。
阿磐茫茫然失神,怔怔然問道,“謝將軍,聽說王父還沒有過妻妾?!?
謝允回道,“是,只有美人一人。”
阿磐溫靜笑起,“我想為王父陪葬,不知合不合禮制?!?
謝允一頓,片刻回道,“主君不會想要美人陪葬的?!?
阿磐笑,“大人在想什么,將軍怎會知道呢?活著的時候稱孤道寡,死后還要孤零零的一個人,該多孤單啊?!?
王父薨逝這么大的變故,謝允竟還能平心靜氣,不見什么波瀾,實在是難得。
“美人的心,主君會知道......美人千萬不要傷了身子?!?
阿磐不肯啊,她怎么肯離開半步。
“將軍是王父的什么人?”
“本家的堂兄弟?!?
“從前沒怎么見過?!?
“是,先前都在軍中,這幾日才調(diào)到王父座前?!?
原來從前在軍中歷練,難怪泰山崩于近前而色都不變。
隱隱能聽見正殿的人忙碌著改朝換代,阿磐兀自失著神,這時候,謝允以極低的聲音附耳道了一句,“主君釣魚,美人內(nèi)殿小憩?!?
??!
阿磐心頭一亮,那一瞬似撥云去霧,見得月明。
既是釣魚,那么,那么謝玄竟沒有死嗎?
她還沒能問出話來,謝允微微點頭,這微微的點頭便是答了她的問話。
阿磐的心都要蹦了出來,好??!
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!
她聽了謝允的話,由著趙媼攙扶著去了內(nèi)殿。
趙媼這一夜駭?shù)眯幕艢舛?,才至?nèi)殿不久,就沉沉昏睡過去。
阿磐便靜靜等著,與謝玄一同等著魚兒上鉤。
不知他要釣的魚,到底是什么樣的魚呢?
正殿外頭忙得熱火朝天,聽見有人拖拉尸首,有人一桶水一桶水地沖洗血污,有人在殿前一面面地布置金鼓,有人吆喝著撤去白幡,換上紅綢。
阿磐提心吊膽地等著,等著。
忽而梁上有灰墜下,阿磐驀地抬頭,看見了一雙熟悉的,冰冷的眼睛。
蕭延年的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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