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什么也不問。
不去問她,“你怎么知道?”
也不問她,“他是你什么人?”
更不問她,“你又是什么人?”
只將她攬在腿上,不過是一句,“孤會親手殺他?!?
目光蒼冷,聲腔凜冽,一雙墨色的丹鳳眸子里已是殺機畢現(xiàn)。
阿磐信他。
他說要殺,就一定會殺,實在沒什么好疑心的。
這一路往邶宮去,她就在那人頎長有力的腿上安安穩(wěn)穩(wěn)地臥著。
那人鳳目半瞇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只是適才那張弓拉箭的手下意識地?fù)嶂瓜氯サ臑醢l(fā),這輕撫到底使她連日來一直都緊繃的心神慢慢地松緩了下來。
阿磐不去擾他,只往他身上湊去。心里暗暗地想,總會好的,總會的。
一路再沒有什么話,回了邶宮,還不到晌午,見趙媼已經(jīng)醒了。
人雖醒了,然整個人還愣愣怔怔地坐在正宮階下發(fā)呆。
見他們回來,趙媼紅著眼,竟然嗷地一下掩面就哭。
那么個五十來歲的人了,竟然哭得十分傷心,哭得腔調(diào)都變了模樣,“王父還活著,美人也還活著......”
一邊哭,還一邊拍著大腿,“這怎么......才一夜啊,怎么死了那么多人......宮里一個人都沒有......我以為就剩老婆子自己了.......嗚嗚......我以為連大梁都回不去了......”
真是個心慈好善的老婦人。
她還有在大梁等著娶妻的兒子,哪里就能讓她回不去呢?
可惜阿磐還來不及好好寬慰她一番,幫她抹上一把眼淚,謝玄已抱起她拾級往殿里去。
趙媼邁著小碎步岌岌跟著,一邊跟著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話,“美人,夜里是不是有人來過呀?”
“我咋感覺被人砸了一悶棍似的?!?
“我最近總感覺似被人砸,這脖子和后腦勺啊總是疼,不會是得了什么病吧?”
“我咂摸著最好尋個醫(yī)官看看,年紀(jì)大了,可湊活不了了。別閻王爺還沒來要人,我自己先沒了?!?
“那......那子期先生能借我使使不?”
趙媼還在后頭喋喋不休地,然跟著他們后頭的謝允和謝韶很快就將殿門掩了,把趙媼與她的聲音一同攔在了門外。
趙媼還懵然抽搭,“哎?咋把門關(guān)了,我還得進去伺候呢!”
依稀能聽見謝允低聲提醒,“主君有要事,嬤嬤外頭候著。”
是了,主君有要事,他幾乎等不及了。
疾疾抱她往湯泉走,一進湯泉便撕爛了她的衣袍,將她丟進了白裊裊的水霧之中。
湯泉水暖,了無盡頭。
大人要,她哪有不給的道理。
她的大人就似一味要命的蠱毒,這味蠱毒早已經(jīng)入了她的血肉肌骨啊。
她的大人離不開她的身子,她又何嘗離得開她的大人呢?
只恨不得這余下的九日,拼盡全力,不舍晝夜,來還他給的“片刻安穩(wěn)”啊。
一回回地進水,泡上個片刻。
再由著那人攔腰撈起,撈起來安置榻上,一次次地索求。
臥榻濕了,那便去案上,毯上,輿圖上,錦衾上。
這正宮里就有無數(shù)床簇新的錦衾,濕透一條,丟去一旁,再換一條。
前后都要不夠,怎么都要不夠。
恨不能合二為一,就嵌進彼此的肌骨里,再也不分開片刻,也再不離開分毫。
只知道從晌午要到了入夜,等果真歇下來的時候,也不知道進了多少次的水,也不知丟了多少錦衾。
昏黃的燭光里,只看得見-->>那濕透的衾被堆成一堆,幾乎堆成了一座小山。
這一夜,阿磐在謝玄懷里睡了個難得的好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