虎刺劃破了她的裙袍,鉤藤擦傷了她的腳背,踩過的石頭被足底的血染上了一層通紅的顏色,一張臉卻白得像個(gè)鬼。
真想就這么倒在地上,好好地躺一躺,好好地睡上一覺啊,可腕間的袍帶迫得她只能往前,往前,一刻也不停地往前。
是范存孝先看見了那一道道的血,因而呼了一聲,“師妹受傷了!”
那人驀地一頓,片刻后回了頭,居高臨下地望她,神情復(fù)雜得難以分辨。
那凝脂的白袍不曾束上大帶,愈發(fā)襯得他似這南國的閑云野鶴,然只有阿磐知道,蕭延年的底色到底是什么。
僵了那么許久,那人的目光便在她淌血的小足上逗留了那么許久。
阿磐想起最初在雪里赤腳進(jìn)了蕭延年的馬車,那人亦是一樣凝著她露出的小足微微出神。
她還記得那雙赤著的腳在小銅爐的烘烤下緩出血色,蒙上了一層淡瀧瀧的粉。
那時(shí)她臉一紅,連忙把小足藏進(jìn)大氅。
如今卻沒什么好臉紅的,如今不愿在他面前示弱,不愿做他口中那個(gè)“卑賤的美人”,亦更不愿“激起男人嗜腥嗜血的本性”。
因而就在那人的凝視下,緩了口氣爬起身來,爬起身來,復(fù)又磕絆在地上。
阿磐不怕摔,不怕磕傷胳臂,也不怕廢了這一雙腳,心頭戚戚,唯怕腹中的孩子因了這一遭,因了她的蠢笨無用,再一次離她而去。
那人到底不曾再迫她起身,只問一句,“還走嗎?”
沒有折辱,沒有打罵,就這么稀松平常地問她一句,走與不走,全都在她。
不管他問的到底是什么,問的是眼下走不走,還是問以后還走不走,也許他一句話問的是這兩樁事。
然而這兩樁事,歸根到底也都是同一件事。
看似要她自己抉擇,實(shí)則一點(diǎn)兒抉擇的余地也都沒有啊。
想收回手來去捂一捂住肚子,去安撫一下她的孩子。
然而袍帶被那人扯著,拽著,拉得直直的,緊緊的,她收不回那一雙手來。
她不回話,不回一句叫他滿意的答案,他是決然不肯松開手的。
不松手,也不會(huì)放開。
她真是走不動(dòng)了,也當(dāng)真不愿再走了。
她想,一個(gè)透明的人,跳梁小丑一樣,還再折騰些什么呢?
心中怏怏,眸中黯然,到底是輕聲回了話,“不走了?!?
罷了。
不走了。
再走孩子就沒有了。
鼻尖泛酸,不敢淌下淚來。
不走了。
再也不走了。
那人微微點(diǎn)頭,長長地嘆氣。
手中的袍帶微微一松,徐徐上前,俯下了身來。
他溫聲說話,一如從前。
他說,“好,不走了?!?
阿磐神思恍惚著,她想,他傾身上前,又是要干什么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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