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知道那人有一雙修長的腿。
那雙修長的腿筋骨剛健,結(jié)實有力。
她見過那雙腿發(fā)力的時候是什么模樣,然而不曾想過,是夜那雙腿頓了不過片刻的工夫,到底還是抬步走了。
方才還說好,怎么就走了呢?
整個人蕩然一空,如失魂魄,如墜崖底。
忍不住捂住心口,心口的軟袍早就洇了個透,不知何時又被烘干了。
猛地想起來陸商,陸商不曾也是這般抱住蕭延年,苦苦哀求蕭延年留下來嗎?
留下,要她。
念及此處,一顆心被活活地剖開,撕裂。
一剖兩半,似快刀斬麻,繼而撕得七零八碎,血漿四濺。
她想,阿磐,你這是干什么呢?
此刻你與陸商,又有什么兩樣呢?
一樣的自輕自賤,也一樣地被人嫌惡。
眼睜睜地望著那玄色的衣袍在那人腿畔蕩起一圈圈的漣漪,每蕩起一圈漣漪,就離她遠(yuǎn)上一步。
往外走,走出內(nèi)室,出了木紗門,至外室不曾停下,又繼續(xù)往外走去。
隱約聽見一句,“請醫(yī)官吧?!?
好,請醫(yī)官好啊,那就請醫(yī)官吧。
還聽見趙媼急切切地問,“這么晚了,王父要去哪兒???”
不聞那人話聲,只聽得見趙媼自己,“啊呀,這怎么,這怎么出去一趟,怎么就鬧別扭了呢?”
“王父可別走啊,夫人等王父大半夜,怎么就走了?堵得久了,是能要命的!”
趙媼總是想著她,什么都想著她。
可如今她在心里祈求,祈求趙媼千萬不要再挽留,也千萬不要再勸告了,該試的她已經(jīng)全都試過,怎么就不能再給她留一點兒臉呢。
趙媼比醫(yī)官先來,謝玄一走,她便端著熱水急慌慌地進了屋。
把門掩了,開始熱敷,見早就似兩塊梆硬的石頭,卻又不敢亂碰。
阿磐掉著眼淚,喃喃說話,“嬤嬤,我好疼?!?
那一向富態(tài)樂呵的老嬤嬤此時也愁眉不展了,一個勁兒地拍著大腿自責(zé),“早就該叫醫(yī)官來!非得等王父......等他干什么啊!幸虧沒有高熱,不然,老婆子我死的心都有了!”
是啊,早就該叫醫(yī)官了。
從來了晉陽,一早就該叫醫(yī)官啊。
何必為難旁人,也苦了自己。
阿磐疼著,還要輕聲軟語地寬慰趙媼,“嬤嬤是好意,不怪嬤嬤,怪我自己。”
趙媼一趟一趟地催司馬敦,“醫(yī)官去哪兒了?怎么還不來?快去催啊!快去啊!”
司馬敦低聲道,“母親不急,在路上了,就來了,就來了。”
是,女醫(yī)官急匆匆地來,來得也不算慢,是她們太急,因而好似以為是醫(yī)官慢了。
醫(yī)官一來,人也就踏實了。
可醫(yī)官不像嬤嬤溫柔,那一雙手似鉗子一樣下來,你不知道到底有多疼,疼得她咬緊牙關(guān),疼出了一頭的冷汗。
好在有趙媼始終一旁陪著,才不使她那么難過。
她在這疼痛的間隙想著,再也不要生孩子了。
再也不了。
更深夜靜,淤積一日的女乃水好不容易排空,人也似上完了一道酷刑,一身的冷汗把袍子都洇濕了,全身虛脫,再沒了一點兒的力氣。
一汪一汪的眼淚嘩嘩地淌,哪兒能不委屈呢。
趙媼給她換了干凈袍子,把內(nèi)室收拾個妥當(dāng),也就打算走了。
阿-->>磐低低叫她,“嬤嬤別走,到榻上來,我想靠著嬤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