宣歙節(jié)度使周忠被天佑帝所敗后,田城的父兄皆戰(zhàn)死,田城不愿效忠大楚,攜家人十?dāng)?shù)口人流落江湖,先是其老母患水盅疫,田城不忍棄之,攜家人只能棲息河灘,生食螺蟹充饑,連同他及妻女子侄也都不幸感染水盅疫。
編入屯營兵戶后,田城的母親年前就病逝,其他人的染疫病情則大體控制住。
韓謙輕易不愿招募染疫者進秘曹左司,但饑民里能有田城這番履歷者,實在沒有太多,容不得韓謙挑剔。
這樣的人物,只要龍雀軍那邊有遺落,他都攬入秘曹左司。
三十歲出頭的田城,臉色蠟黃,人也瘦得厲害,都不需要假扮,騎著青皮騾子,一副病殃殃的樣子,路人看他與林宗靖二人,下意識就認定他們是進鎮(zhèn)求醫(yī)的父子,遠遠避開。
待林宗靖、田城走過去好一會兒,韓謙才摸出四枚錢擱桌角上,帶著季希堯往集鎮(zhèn)走去,在進鎮(zhèn)子前,拐入一道被野草蔓長淹沒的小徑,循著林宗靖留下來的痕跡,走進一座破舊的尼姑庵。
田城跟左司另一名新募的斥候守在院墻內(nèi),看到韓謙走進來,忙過來行禮道:“見過大人?!?
韓謙看了田城跟另一名新募斥候,心想要不是前些天他果斷下令亂刀砍死四人,像田城這樣的人物,不會這么容易就表現(xiàn)得恭順,問道:
“除了宗靖,還有誰提前過來了?”
“少主,我們也過來了,”郭奴兒與趙無忌、林宗靖三人從里面走出來,高興的說道,“少主,你們的船跑得好快,我們清晨時,在至德縣東邊的江灘等了好一會兒,都沒看到少主你們經(jīng)過,才意識到我們還是低估少主您的能耐?!?
“清晨我們就到至德縣西邊的江心洲,我在茶棚都等了你們半天,”韓謙沒想到趙無忌、林靖海他們也會錯估他們的船速,以致在至德縣東邊白等了小半天,他走進屋,三組人馬擠擠捱捱靠墻壁而坐,他示意大家不要起來行禮,打量屋里的陳設(shè)雖然簡陋陳舊,但不沾灰塵,這里顯然不是一座廢庵,問道,“這庵子里的主人呢?”
“我們蒙面進來,將里面三個老尼都綁起來關(guān)柴房里去了,還以為我們是打劫的,有個老尼尿了一褲襠,一鼻子騷氣,再是怠慢佛祖了。”林宗靖嘿然笑道。
韓謙笑了笑,見他們都處理妥當(dāng),也就不再追問下去,派出一人到院子,盯著外面的動靜,換田城進來共同商議下一步的部署。
“敵間以為大人的船一夜最快只能行百里,那他們在失去大人所乘之船的行蹤后,便有可能會從秋霞溪口往東面的江灘搜索,或許會誤以為大人與老大人在秋霞溪口以東某地棄舟登岸,改走陸路前往敘州赴任也說不定,”
林宗靖拿一根樹枝,在泥地上簡易畫出從池州城到至德縣的地形圖,建議說道,
“我們也應(yīng)該潛到秋霞溪口以東去,只要能識破對方幾個密間的行藏捉住,行事就要方便許多?!?
韓謙微微頷首。
林宗靖一年前還是驕橫的家兵子弟,現(xiàn)在能直接具體而詳細的行動方案,即便不是最合理的,也已經(jīng)相當(dāng)不簡單了。
從池州城到至德縣城,位于長江南岸,沿江諸縣都有馳道相通,商旅不絕,然而郭奴兒他們都不是當(dāng)?shù)厝?,要隱藏好自己不露破綻,沿途就不能隨便逗留,也不能漫無目的的隨便四處打聽。
在這么多的限制下,郭奴兒他們還想要識破對方密間的行藏,是相當(dāng)困難的。
韓謙能調(diào)用的人手是有限,但趙明廷及職方司的權(quán)力再大,不敢將安寧宮的圖謀公布于世,所派密間必須是他們能絕對信任的嫡系,也不敢驚擾地方。
長江沿岸的江灘地形復(fù)雜,很多地方無遮無擋,對方想要掩藏行蹤,也不能直接貼著江灘一路緊追不舍的跟蹤他們的船西進,更多是沿途挑幾個固定的點守著,看他們船有沒有通過。
這種情況下,他們的船能一夜之間遠遠駛出對方所估測的范圍,那對方就會誤以為他們的船還停留在下游沒有上來;久候不至后,對方的密間、探子,就有可能會失去耐心主動往下游搜索。
林宗靖拿住這個機會,找到對方幾個密間的行蹤,并捉捕住。
“誰還有更好的建議?”韓謙沒有急著問郭奴兒、趙無忌的意見,而是朝田城這些新募斥候看過去。
他之前無情的下令斬殺懈怠的新募斥候,是要樹立絕對的權(quán)威,左司倉促間籌建,容不得半點疏怠,但不是要這些他精挑細選出來的新募斥候都閉上嘴。_a