哎呀呀,啥稀客不稀客的!自家人說啥兩家話!”
表姨一拍大腿,嗓門又拔高了幾分,那套近乎的勁兒頭,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跟陳光陽娘倆有多親厚。
“想當(dāng)年你媽在的時(shí)候,跟我那可是睡一個炕頭的親姐們!
你小時(shí)候尿炕,還是姨給你洗的尿戒子呢!哎呀,一晃眼,都出息成這樣了!”
她說著說著,那熱切的目光就粘在了陳光陽臉上,話鋒跟抹了油似的猛地一轉(zhuǎn),臉上的笑也帶上了幾分刻意的愁苦。
“大外甥啊,你如今可是有大本事的人了!姨今天豁出這張老臉來,就奔著你來了!這不,你表弟國棟,下個月初八辦事兒結(jié)婚!
你說說,這年頭娶個媳婦多難?房子得翻新,彩禮得湊足,三大件自行車、縫紉機(jī)、手表一樣不能少!姨和你表弟爹把骨頭渣子榨出油來,就差這一萬塊錢的窟窿眼兒填不上?。 ?
陳光陽咧了咧嘴。
這年頭他媽的結(jié)婚也用不上一萬塊錢啊。
這表姨真是來吃大戶來了!
她往前湊了湊,壓低了些聲音,帶著一股子理所當(dāng)然的親昵勁兒。
“姨知道你現(xiàn)在是能人!這點(diǎn)錢對你來說,那就是九牛身上一根毛!
你抬抬手的事兒!就當(dāng)是幫襯幫襯你苦命的姨,圓了你表弟終身大事!你放心,這錢姨指定還!砸鍋賣鐵也還你!”
她一邊說,一邊用眼角飛快地往旁邊站著的沈知霜身上剜了一眼。
那意思再明白不過,該你表態(tài)了。
沈知霜剛從廚房出來,兩手還沾著點(diǎn)面粉,顯然是準(zhǔn)備做飯的。
聽了表姨這一大段唱作俱佳的表演,心里跟明鏡似的。
她性子溫和,但絕不是泥捏的。
她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,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,聲音清清亮亮的,帶著禮貌的疏離:
“表姨,我們家光陽掙點(diǎn)錢,那也是風(fēng)里來雪里去,上山下河拿命換來的辛苦錢,一分一毛都不容易。
眼下家里剛起房子,三個孩子要吃要穿要上學(xué),手里頭實(shí)在不寬裕。
一萬塊錢…真沒有。表弟結(jié)婚是大事,可我們這頭,心有余力不足,幫不上什么忙了。”
她把話說得清楚明白,沒留一點(diǎn)活口兒,但語氣依舊平和。
“啥?!”
沈知霜話音剛落,表姨臉上的笑容就跟凍僵了似的。
唰地沉了下來,那點(diǎn)裝出來的親熱勁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她三角眼一立,嗓門尖得能扎破人耳膜,手指頭差點(diǎn)戳到沈知霜鼻尖上:
“沈知霜!你這話啥意思?啊?你當(dāng)我是來要飯的叫花子打發(fā)呢?!
我跟我親外甥說話,輪得著你一個外姓媳婦在這兒當(dāng)家做主!
插嘴扒拉?!還‘心有余力不足’?呸!我看你就是摳門!眼皮子淺!舍不得給親戚花一分錢!
瞅你這穿戴,這新蓋的大瓦房,跟我說沒錢?糊弄鬼呢!”
她越說越氣,唾沫星子亂飛。
胸脯氣得一起一伏,完全把沈知霜當(dāng)成了出氣筒和攔路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