衙役在山全縣,似乎是比京城的錦衣衛(wèi)還讓人恐懼。
街道上的百姓們,早就紛紛躲避了開來。
而這個可憐的老翁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渾身一震,本就佝僂的身體幾乎要蜷縮成一團(tuán)。他慌忙去撿拾那些沾滿塵土的野菜,枯瘦的手抖得厲害,聲音帶著哭腔,似乎是極為的恐懼。
“差……差爺……行行好……小老兒……小老兒實(shí)在交不起啊……這點(diǎn)菜……換不來半捧糙米……”
“交不起?”黑臉衙役獰笑一聲,抬腳,那沾滿泥污的厚底官靴,狠狠踹在老翁的肩窩上!
隨著一聲凄厲的慘叫。老翁像一片被狂風(fēng)卷起的枯葉,整個人向后仰倒,重重地摔在滾燙的塵土里,后腦勺磕在地上,發(fā)出一聲悶響。額角瞬間破開一道口子,暗紅的血混著塵土,蜿蜒流下,糊在他溝壑縱橫、寫滿驚恐與絕望的臉上。
劇痛和巨大的恐懼讓老翁蜷縮在地上,篩糠般抖動著,連呻吟都變成了斷續(xù)的抽氣。
不對,錦衣衛(wèi)也沒有這些官差讓人驚懼。
那衙役似乎覺得還不夠,上前一步,沾滿泥污的靴子作勢又要踩下,嘴里罵罵咧咧:“老不死的!占道擋路,污了劉青天治下的街面!我看你是活膩歪了!交不出錢,就拿你這把老骨頭去大牢里……”
而那個老翁如同一只任命的鵪鶉,渾濁的老眼里,沒有憤怒,沒有反抗,他似乎認(rèn)命了。
“青天大老爺仁德啊——!”老翁用盡力氣:“是小老兒該死!小老兒污了街面!臟了劉青天的地!小老兒認(rèn)罰!認(rèn)罰??!求差爺開恩!求青天大老爺開恩——!”
這滿城的“歌功頌德”,這震耳欲聾的“青天大老爺”,根本不是什么發(fā)自肺腑的感激!這是刀!是懸在每一個百姓頭頂?shù)?、閃著寒光的利刃!是架在喉嚨上、冰冷的鐵尺。
是劉文昭用最殘酷的暴力、最無恥的謊,生生扭曲出來的、裹著人皮的餓鬼道!
那黑臉衙役似乎對這老翁的“識相”頗為滿意,臉上的橫肉抖了抖,露出一絲殘忍的快意。他收回了即將踩下的腳,朝地上啐了一口濃痰,正吐在老翁磕頭揚(yáng)起的塵土上。
“哼!算你這老棺材瓤子還有點(diǎn)眼力見兒!知道劉青天的恩德比天高!”衙役叉著腰,聲音洪亮,故意讓整條街都能聽見,“念你年老,今日就饒你一回!這‘街面清凈錢’……嘿嘿,寬限你三日!三日后再交不上……”
他拖長了調(diào)門,陰惻惻地掃了一眼地上瑟瑟發(fā)抖的老翁,又威脅性地環(huán)視了一圈遠(yuǎn)處那些躲在陰影里、噤若寒蟬的百姓,“……可別怪爺?shù)蔫F尺不認(rèn)人!都聽見沒有?劉青天仁厚,容你們討口飯吃,可也得懂規(guī)矩!”
說完,衙役帶著兩個手下,像得勝的公雞,大搖大擺地踹開擋路的破筐,揚(yáng)長而去,留下那老翁依舊癱在塵土和血污里,身體因極度的恐懼和后怕而不停地抽搐著。
朱興明站在原地,寬大斗笠的陰影遮住了他大半張臉,垂在身側(cè)的手,指節(jié)捏得咯咯作響。
旺財站在他身后半步,大氣都不敢出。他伺候皇帝多年,從未見過主子身上散發(fā)出如此恐怖的氣壓,那是一種沉默的、即將爆發(fā)的火山般的憤怒。
“走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