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還以為禾晏是要來換回屋子的。
禾晏無奈道:我不是來換屋子的,我是有事來問你。
那就更不可以了,林雙鶴正色開口,我是正人君子,我們孤男寡……男,要是落在有些人眼中,豈不是出大事了
他這亂七八糟說的都是什么禾晏懶得理他,一掌將他推進屋,自己跟了進去,隨手關上門。
林雙鶴被禾晏一掌推到椅子上,順勢雙手捂住前胸,振振有詞,禾妹妹,朋友妻不可戲,我不是那種人。
我問的是楊銘之。禾晏打斷了他的話。
林雙鶴一愣,隨即大驚失色,你看上了楊銘之
這人心里怎么就只有情情愛愛,禾晏深吸口氣,不是我看上了他,我是想問問你,那位楊大人和都督之間是否出了什么事。先前聽燕將軍說,楊大人是都督的好友,可我方才在外頭瞧著,他們二人的情狀,實在不像是好友的模樣。
這么一口氣說完,林雙鶴總算明白了禾晏的來意。他先是呆了一會兒,然后慢慢的坐直身子,向來開懷的臉上露出些愁容,嘆了口氣,道:你發(fā)現了啊。
禾晏問:可是他們之間出了什么事
其實,我與燕南光,懷瑾和楊銘之是同窗。林雙鶴放下手中的扇子,端起旁邊的茶壺,倒了一杯茶遞給禾晏,又給自己倒了一杯。他盯著茶盞中的茶水,似是回憶起從前,聲音輕飄飄的:燕南光跟斗雞似的,成日跟這個比那個比,與我們不熟。當年我和懷瑾、楊銘之最要好。說起來,楊銘之和懷瑾,應當比我和懷瑾更親近一些。
他面上并未有半分妒忌不滿之色,只笑道:畢竟我文武都不成,與懷瑾也就只能說說誰家姑娘長的俏,哪家酒樓菜更新。楊銘之和懷瑾能說的,總是比我多一些。楊銘之身體不好,少時還被人暗中說過娘娘腔,后來懷瑾帶著他一起后,就沒人敢這么說了。
這些禾晏都知道,她那時候還心想,有才華的人總是與有才華的人諸多相似,肖玨與楊銘之同樣出色,難怪能成為摯友。
后來呢她問。
后來……林雙鶴低下頭,目光漸漸悵然起來。
肖家出事那一年,朝中局勢很緊張。肖仲武死了,還擔上鳴水一戰(zhàn)指揮不力的罪名,肖家傾覆在即,朝中徐相的勢力越發(fā)猖狂。賢昌館里的學子們,雖然都是出自高官富戶,但這個風口浪尖,誰也不敢為肖家說話。
林雙鶴除外。
他們家在朝中行醫(yī),林清潭和林牧又不管前朝之事,林雙鶴更無入仕打算。得知肖家出事,林雙鶴央求父親和祖父在皇上面前替肖仲武說些好話。林牧便也真的說了,他那一手女子醫(yī)科出神入化,人又很圓滑,后宮諸多娘娘都與他關系不錯。林牧挑了幾位娘娘在陛下面前吹了幾日枕邊風,倒也不提肖仲武的事,只說肖家兩位公子可憐,都是少年英才,偏偏府中出事。
陛下也是個憐才之人,耳根子又軟,吹著吹著,便真覺得肖璟與肖玨可憐,鳴水一戰(zhàn)之罪,只論肖仲武,不連累肖家人。
但僅僅是這樣,還不夠。
南府兵的兵權還沒有收回來,縱然陛下如今念著舊情不發(fā)落肖家其他人,可沒了兵權的肖家就如沒了兵器保護的肥肉,只要旁人想,都能上來啃一口,更不是徐相的對手。陛下的仁慈只會隨著肖仲武死去的時間越長而越來越淡,要想奪回兵權,只能從當下下手,晚了就不行了。
而滿朝文武,除了肖仲武曾經的舊部以及沈御史,無人敢開口。
肖玨在賢昌館里,摯友就只有兩位。一位是林雙鶴,一位是楊銘之。林雙鶴央求了自己的父親為肖玨說話,楊銘之的父親楊大人,那位觀文殿學士,曾經是陛下欽點的狀元郎,文宣帝很喜歡他。若是楊大人說話,陛下未必不會聽。
肖玨請楊銘之幫忙。
林雙鶴至今還記得楊銘之當時說的話,他滿眼都是焦急,拍了拍肖玨的肩,道:你放心,我一定說動父親在朝堂上為肖將軍說情。請陛下徹查鳴水一戰(zhàn)的內情,懷瑾,你放心,我和林兄會一直陪著你。
他文文弱弱,說的話卻擲地有聲,林雙鶴從未懷疑過楊銘之那一刻的真心。想來肖玨也是。于是他們等著楊銘之的消息。
一日、兩日、三日……楊銘之沒有來賢昌館,問先生,只說是病了。
林雙鶴與肖玨懷疑楊銘之是出不了府,或是被家中關起來了,并未懷疑過其他。于是商量一番,兩人便扮作小廝混進楊府,找到了楊銘之。
彼時,楊銘之正在屋子里練字。
沒有門鎖,沒有軟禁,甚至沒有生病。他看起來與從前一般無二,甚至因為在家里不比學堂辛苦,甚至氣色都要好一些。
銘之,林雙鶴訝然看著他,你怎么不去學館我和懷瑾還以為你出事了。
楊銘之起身,看向他們,準確的說,是看向肖玨,沒有說話。
倒是肖玨明白了什么,開口道:你父親……
抱歉,不等肖玨說完,楊銘之便打斷了他的話,之前答應你的事,我食了。我父親不能替肖將軍說話。
為什么啊林雙鶴急了,不是說好了嗎
無事。開口的是肖玨,他垂眸道:此事是我強人所難,你無需道歉。
林雙鶴不吭聲了,他知道在這個節(jié)骨眼上,求一句話有多難。本不該怪楊銘之的,只是希望寄托的越大,失望也就難免更讓人難以承受。
禾晏看向面前人,不解的問道:因為此事,都督和楊巡撫決裂了嗎可也許楊巡撫并非沒有為此事努力過,只是因為楊學士不肯松口,所以才沒能成功。
她不太相信楊銘之是很冷血無情的人,因為楊銘之其實待人其實很和氣善良,當初在賢昌館的時候,禾晏接受的少年們的善意不算多,楊銘之絕對算一個。而且詩文和策論飛揚激蕩的人,應當內心尤其仗義熱情。
林雙鶴沒有立刻回答她的話,只是沉默,過了一會兒,他才道:我當日也是這樣想的,可能楊銘之有些苦衷。
然后呢
然后我們臨走時,楊銘之說了一句話。他的聲音有些微微不平,眼前又浮現起當年的影子。
楊銘之叫住了正要離開的兩人,道:懷瑾,你有沒有想過,其實鳴水一戰(zhàn),也許并沒有什么內情,本就是肖將軍的原因
肖玨已經走到門口,聞回過頭來,少年神情平靜,輪廓漂亮的像是一幅畫,他沒有說話,只是走到了楊銘之身邊,一拳揍了過去。
那一拳真狠啊,林雙鶴嘶了一聲,又有些幸災樂禍,楊銘之身子不好,被揍的在床上躺了半月,楊大人氣的要死,差點上折子,最后不知怎么的又沒上,可能是看懷瑾可憐吧。
不過這也沒什么用,林雙鶴微微嘆息了一聲,那之后不久,懷瑾就自己進宮請命了,帶著三千人去了虢城,一戰(zhàn)成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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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溫情的同學會小副本,比較短,老同學各個都是助攻(′w`)x