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怎么交?”江源嗓子發(fā)澀。
“檢方會‘查到’新安會?!?
顧叔說,“有舊案,有物證,有槍,有尸體,有走私賬本?!?
“媒體會‘回憶’那場火拼,和盛、李二寶的名字會同時出現(xiàn)在每一篇稿子里?!?
“然后,這才是關(guān)鍵,我們會幫公眾做一個非常簡單的算術(shù):舊通道+新面孔=接管?!?
“誰接管?稿子不會點名,但評論區(qū)會,你只要保證,你的敘述足夠順滑,水就會自己往低處流?!?
“可……可時間對不上?!?
江源抓頭發(fā),眼睛充血,“很多事都在他出名之前,他還沒那個手,你讓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子背當年的事,這不像話?!?
“像話與否,不由我們定義?!?
顧叔語氣更輕,“我們只做一件事:把‘可信的細節(jié)’排給‘必要的結(jié)論’,時間這種東西,公眾不計較?!?
“他們只計較情緒?!?
“你把‘她自殺’這句說出來,把‘渠道’這句說出來,把‘廢碼頭’這句說出來,剩下的交給流程?!?
“流程?”江源苦笑,“你說得像裝配線?!?
“本來就是裝配線?!鳖櫴蹇此澳悴皇堑谝淮紊仙a(chǎn)線,只是這次,你是半成品,要你自己把最后一道漆刷上?!?
門外有人輕敲兩下,顧叔沒有看,只道:“放在門口,五分鐘后再來?!蹦_步遠了。
顧叔轉(zhuǎn)回頭,眼底那點溫和像被他自己關(guān)掉:“還有一件事,你不要再提‘走線’,你一旦動了消失的念頭,第一受影響的是誰,你比我清楚?!?
“洛桑那邊湖面很冷,孩子游泳課還沒開始,紐黑那邊小學對陌生人有登記程序,但也就那樣。”
“墨城的藥店晚上九點半打烊,替代藥會讓她心悸?!?
“羅國那家咖啡店老板愛聊舊事,他會說你最愛加糖?!?
江源的牙根在打顫。
他想罵人,嘴唇張了張,什么都沒發(fā)出來。
顧叔把筆放在“a版口供”的右上角:“我們不逼你簽,你可以不簽,你也可以花五分鐘想想,這份紙能換來什么?”
“你的幾個家還能照舊過日子;你在里面,能活著;幾年之后,你還能以另一個名字,從正門走出來。你要賭另一條路?”
“那就是今天之后,所有人都不認識你,包括你的幾個家?!?
江源閉上眼,鼻翼翕張。
他的腦海里閃過很多碎畫面:一扇面向湖的窗,窗臺上的白陶罐被陽光照得發(fā)亮;
紅色校車在路口停下,一個小女孩背著書包回頭找人;藥店玻璃柜里的白色瓶子一排排;
一杯放了太多糖的卡布奇諾,咖啡渣貼在杯壁上,像一圈細碎的黑霜。
他忽然用力抓住頭發(fā),粗喘了兩口,把手放下,眼睛睜開時,通紅里有一層潮濕的亮:
“我簽。”
他喉嚨像擰壞的閥門,吐字發(fā)硬,“但,顧叔,你得給我辦兩件事?!?
“說?!?
“一,最軟的那幾處,不許碰?!?
他盯著那疊沒有標題的紙,“我知道你們能做到,二,王先生得讓我見一次,他……”
他停了一下,咬了咬牙,“他得親口告訴我,我是什么?!?
顧叔看了他幾秒,像在衡量一個生意的邊界。
片刻后,他點頭:“可以轉(zhuǎn)達你的請求,至于見不見,不由我定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