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把想掌權(quán)心思明擺在面上,沈若浦這邊也不會高興。畢竟在他心里,職位是其次,還是為朝廷分憂為要緊,她這也太著形跡了。
可若不說,豈不白讓她壓了一頭?
瞧她不在府的這幾年,讓她給得瑟的,都能抬出娘家來壓人了!
“可巧了,我們也是去劉府赴宴。”她硬著頭皮說道。
想想又并不甘心,望著她這身打扮,又笑說道:“三弟妹這些年生意想必打理得不錯,記得那年咱們?nèi)羌腋把?,弟妹渾身上下也才不過兩只金鐲子。頭上一只金釵,還是從前的存貨?!?
黃氏揭起人家的短來也是毫不手軟。
不但損人家窮,還損人家學(xué)商賈做買賣。
只見紀(jì)氏方才還笑晏晏的臉,瞬間就有些青。
她粉面含霜,冷聲道:“沒想到這么多年前的事情,大嫂不光是長了歲數(shù),記性倒是也長了?!?
她竟是暗諷了她一通人老珠黃,這才徑自在另一方坐下來。
黃氏臉色一變還想說什么,被沈歆一扯袖子,看看不遠處站著的沈羲,到底忍下來。
雖是紀(jì)氏太過嘴毒,倒也犯不著讓這死丫頭看了笑話!
沈羲揚了揚唇,收回目光,望著門外。
昨兒她還在想紀(jì)氏何以這般沉得住氣,居然一連多日也不曾顯山露水,卻沒想到原來她竟是早就籌劃好了在這里等黃氏,也不能不說她還是動了腦子的。
至少在府里斗,沈若浦那邊便討不了好??伤齻儬幹⒏l又能說她們什么?
恰在這時馬車到了門外。秋蟾探頭看了眼,只見是輛小黃馬拉著的小蓬車,便立刻把頭縮了回去。
黃氏紀(jì)氏當(dāng)然不可能坐這么寒酸的車出門。
沈羲徑直上了車,便與車夫道:“去鹿兒胡同?!?
進了車廂才知道原來這里頭還不如外頭,不但連個軟墊都沒有,而且車壁油布都是破舊的。
有了梨香院的破落打底,車子破點也沒有什么關(guān)系了。
只是窗外景物隨著馬車駛動一點點映入眼簾,看著又熟悉又陌生的街道,沈羲的心情也逐漸跟著在胸腔里翻動起來了。
一瞬間什么黃氏紀(jì)氏,什么沈歆沈嫣,全被她拋在腦后,車子一出坊門她就認了出來,沈府所在的地方原來竟是她幼時坐著雕花鑲金大馬車,抱著裝滿了各色零嘴兒的琺瑯小盤子,窩在寬闊軟和的錦墊上,與三表哥偷跑出來買酥油餅的鹿鳴坊!
鹿鳴坊出去就是順天府學(xué)。
她記得清清楚楚,在她死前的那個臘八節(jié),三表哥還請她來府學(xué)門外桂花樹下的四喜樓吃過臘八粥!
因為她打小體質(zhì)好,不畏寒,三表哥還特地趁著長輩不在給她加了碗夏日才有的冰鎮(zhèn)蓮子羹……
像是突然撕扯到心底的傷痂,她驀地把車簾又拉上,閉上眼睛。
車簾被扯動的聲音在耳邊劃出一道利痕,空氣也變得沉重起來。
如今桂花樹還在,四喜樓易名成了三福樓,猶在耳旁回響的故人們的聲音卻全都不在了。
這些當(dāng)初她熟到不能再熟的地方,再次沿著馬車行駛的方向從她眼前滑過,但卻再也不是她張盈記憶中的那些地方。
她兩手緊摳著車窗,屏息了好一會兒,才又慢慢撩開簾子,往外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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