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羲猛力地吸著鼻子點(diǎn)頭。
他雙手捧起她的臉,拇指揩她的眼淚:“忘記你我那樁婚約,專心過好余生。放心,我也會好好的。
“張徐兩家只有你我了,你從來不是糾結(jié)瑣事的人,若是我們總被兒女情長所擾,而忘了存世的意義,也對不起列祖列宗?!?
他指著四面院墻:“你看看,張家祖業(yè)還在,很快就會在你手下重新煥發(fā)光彩。未來說不定我也有可能把徐家祖宅弄回來。
“別忘了我們的靈魂來自哪里,我們還有比兒女情長更重要的事情要做,還有許許多多同族同胞等著我們救贖。
“——既然出身貴族,就要有身為貴族應(yīng)有的胸懷與抱負(fù),如此方不負(fù)我們的根本?!?
沈羲深吸氣,點(diǎn)點(diǎn)頭。
他目光又投回到她身上,說道:“所以不用擔(dān)心我,我多活出來的二十余年閱歷,足以令我平衡好這些。
“我已經(jīng)跟王爺說好了,到時我會做你們的司儀官,把你親手交給他。然后等你們婚期過了,咱們再來說余下的事情?!?
“你任司儀官?”沈羲難免有些訝然。
“不相信我能做好?”他微笑。
“不是……”
是不忍。
“那就行了!”他伸出大手揉她的頭發(fā),望著天邊輕嘆:“其實這大半年來我已經(jīng)放下很多了,也想過跟你說明白,但始終又沒有勇氣。
“丫頭,謝謝你讓我把話都說出來,心里舒服多了!然后也謝謝你讓我抱你——
“說起來你小時候才剛學(xué)走路的時候我也抱過你,不過那時候你就跟個肉團(tuán)子沒有區(qū)別。
“走起路來跌跌撞撞地,一不小心就絆倒了。
“那會兒我母親帶著我來張家找你母親嘮嗑,又嫌我在跟前礙眼,就讓我?guī)е闳ネ鎯骸?
“于是我就得老跟在你屁股后頭撿你這肉球。”
“我怎么不知道?”想起小時候的糗狀,沈羲忍不住破涕為笑。
“你才一歲多點(diǎn),怎么會知道?”賀蘭諄笑著,眉眼里全是柔光,“你那會兒可淘氣了。
“我跟你大哥下棋,不由分說闖過來把棋子當(dāng)糖吃,嚇得我們倆!
“然后又頂著沒長全的牙口把你大哥辛辛苦苦寫完的功課撕碎。
“你父親責(zé)罵他,覺得他是在找借口,他百口莫辯,然后氣得把你偷偷抱到徐家來,說要送給我做妹妹!”
“那你呢?”她好奇。
“我當(dāng)然覺得好啦!”他將胳膊擱在欄桿上,揚(yáng)唇道:“只不過后來我母親見你突然出現(xiàn)在家里,一問之下嚇了個半死。
“她慌不迭地把你抱了回去,回來又把我給狠罰了一頓。
“當(dāng)然,你大哥更慘。
“后來我們倆就成日納悶著,這個肉團(tuán)子怎么就那么磨人呢?”
沈羲捂著臉笑個不停:“怪不得我大哥從小到大就愛損我!”
“何止這些?你那些事,簡直罄竹難書!”
賀蘭諄背靠廊柱屈腿坐著,微笑望著她,眼里有安然,也有釋然。
的確,能這樣坦然地相處著又有什么不好?
他們的婚約已經(jīng)是上一世的事情,如果不是恰好同出現(xiàn)在京師,也許這一生他們終生都不會有相見之日。
難道那樣她就也不嫁人了么?也不能愛上別人了么?
說到底,哪里有什么誰對不起誰。
“我真想念他們?!彼挠牡?。
他揉揉她的頭發(fā),沒說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