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不講理?是誰先動手的?”馬萬年聽到了譚文的話,暴跳如雷。
譚文與譚詣聽了這話,壯了壯膽子,舉目而望,這時馬萬年一方也趕到了面前。
覃奇功拍了拍齜牙咧嘴的譚弘,安撫他道:“百姓之財不可劫奪,兩位做得好?!?
“總管,不是我倆犯渾,實在是石砫兵不講理!”譚文哎呦哎呦揉著被踢中的大腿,臉上青一陣紫一陣,“總管說了,我等進兵解民于賊,進城先封府庫,不讓居心叵測的宵小有機可趁,我等都是謹遵軍令的!”
譚文與譚詣眼尖,先迎過來,跟在王來興后的譚弘惱怒,罵著給兩個兄弟一人一腳。
“畜生!”
縣衙前的空地,相隔百步的左右兩端,左端一簇譚文與譚詣?chuàng)肀姷上蛴叶?,右端一簇馬萬年與兩個表叔父也帶著人瞪向左端??盏禺斨校w‘榮貴一個人一條凳,坐在那里,隔住兩端。
“正是該當?!蓖鮼砼d聽他說得有理,點點頭,“前頭帶路?!?
馬寶正立拱手道:“獻賊尚未遠遁,仍有倒打一耙的可能。城內(nèi)幾位大人有事纏無暇外顧,屬下不敢怠慢,就在外圍戒備?!?
“你怎么在這兒?”王來興看他一眼。
“在縣衙前空地對峙。還好有趙大人居中調(diào)節(jié),除了開始傷了三五個,別無大恙?!?
“人呢?”
馬寶早在城外翹首以盼,見到王來興,三兩步上來,殷切居前牽馬道:“總管,你可算到了?!?
轉(zhuǎn)瞬之間,兵馬已抵縣城。
王來興對他素來服膺,點頭稱好。
覃奇功思忖著說道:“既然如此,待會兒總管到了譚家兄弟和馬萬年面前,只要不動聲色,其他的交給我便是?!?
王來興沉著臉道:“實話說,今之戰(zhàn),若無石砫兵當先驅(qū)散獻賊,進展絕無如此順利。這是一把尖刀,有他們在軍中,對我軍的戰(zhàn)力幫助甚大。往后對決獻賊,戰(zhàn)事必然愈加激烈,還是得用他們?!?
“自然不是?!瘪婀p輕搖頭,“馭石砫兵如馭虎,順毛捋猛虎方能化貓??偣苋羰遣辉冈儆檬d兵,這場仗完,打發(fā)他們回家即可。若是還要用他們,今事,必須謹慎拿捏。”
王來興皺眉道:“難道真要把城內(nèi)讓給石砫兵劫掠?”
覃奇功道:“主帥之一諾千金,既然答了他,不可輕易反復(fù)?!?
塘兵飛馬而去,王來興嘆道:“想來馬萬年記著我他的話,是以尋釁?!?
覃奇功點頭道:“知道了,你回去告訴他們,就說總管即刻就到,自有公論。切莫再斗,再斗者不論事實如何,必以軍法‘論處。”
塘兵回道:“譚文因‘先進縣城者為首功’之令,搶先進縣城,把控了縣衙及倉儲、武庫等地,石砫兵隨后到,強要譚文讓出這些地方。譚文不肯,雙方一不合即打了起來,譚詣見勢,也幫著譚文打石砫兵。而今有趙‘榮貴、馬寶兩部極力拉扯,尚不至于頭破血流?!?
這次戰(zhàn)事未了,石砫兵就與三譚的部隊打了起來,王來興的臉色陡變,覃奇功不待他發(fā)作,先問塘兵道:“因何事起爭端?”
石砫兵人不多,但作戰(zhàn)能力有目共睹。覃奇功給王來興的建議是一定要拉攏石砫兵為己所用。王來興幾次因為石砫兵的無賴行為觸怒,覃奇功都適時將他的怒火抿了下去,以免激化矛盾,一拍兩散。
覃奇功說的不錯,川東、楚西南等地的土司兵皆亦官亦賊,縱然石砫歷任主掌者都懷家國忠義,但到底野難馴根深蒂固,難以駕馭。這是一支軍隊的脾或者說天,控制這樣的軍隊,絕不可以暴制暴,需得懷柔,結(jié)其心為主。
石砫兵行事作風之兇悍,由是與強橫的戰(zhàn)斗力齊名。
朝廷視遼事為重,為避免節(jié)外生枝,萬歷帝并未將這件事擺上臺面走公審程序,而是以私人的名義下了口諭給涉事相關(guān)方,“以各兵爭斗殺傷,領(lǐng)兵官鈐束何在,著聽地方官從公查理,仍各率眾星速赴遼。如再逗留生事,依議從重究治”,好歹把事壓了下去。
“今后在有這種事,怎么做不用在下多嘴了吧?”
“不用不用,聽先生一席話,勝讀十年書。”譚弘陪笑不迭,“我兄弟三個記在心中,絕不會再輕舉妄動,往后但唯王總管軍令行事?!?
石砫兵及三譚、趙‘榮貴等相繼離去,王來興眼睜睜看著一場動‘亂消弭于無形,表面上風平浪靜,內(nèi)心當真震撼。他曾記得趙當世和他說過,治軍之重在治人、治人之重又在識人。那時候聽著格外玄虛,無法感同受,可現(xiàn)今真正成了局內(nèi)人,凝視淵渟岳峙的覃奇功,他始才深刻感覺到,自己要走的路還有很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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