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郭將軍知道真不少?!?
“這......”郭云龍的方寸已亂,胡亂倒了茶水,將茶壺一放,便在陳洪范邊坐下,“陳公此來到底為了什么?有話直說?!?
“我說過了,奉大明皇帝之命來對吳爺說幾句話。怎么,你能代吳爺先聽?”
“不是,我剛得到的消息,大行皇帝與皇后的尸首曝在東華門三后才由兵部武選司主事劉養(yǎng)貞出私錢八千買柳木棺殯殮,前兩闖賊又用紅漆棺和黑漆棺各一具改殮,準備下葬,都是吳爺在北京的家人說的,不會有誤。陳公所說大明皇帝從何而來?”
“原來剛剛郭將軍在訓(xùn)從北京回來的人?”
郭云龍知道自己瞞不過陳洪范,索直道:“對,是早前派去北京打探消息的人?!?
“打探來什么消息?”
“陳公你這么問不太妥當吧?”郭云龍皺起眉頭。
“好?!标惡榉饵c點頭,冷不丁道,“吳爺想投靠闖賊吧?”
郭云龍勃然色變,立刻否決道:“絕無此意,吳爺乃大明忠貞赤子,怎可能屈事賊!”
“可我在來的途中聽說了吳爺要帶兵去北京,而且已經(jīng)到玉田、豐潤附近了。”
“吳爺奉命勤王,自然要去北京剿賊!”
“那現(xiàn)在呢?”
“軍事瞬息萬變,吳爺臨時決定穩(wěn)妥起見,緩圖進取罷了?!?
陳洪范冷冷道:“好一個緩圖進取。唐通早就投降了闖賊,他怎么能去山海關(guān)?吳爺用兵如神,難道被他八千人暗度陳倉了不成?”
郭云龍的掩飾被陳洪范一語道破,臉色通紅說不出話來。正在這時,帳外忽然馬蹄聲亂起,繼而一人掀開帳幕大剌剌進來,笑道:“聽說有稀客到了。”
來人高體壯、姿貌瑰偉,一手挾著兜鍪,一手提著馬鞭,滿頭濕汗,再看他渾銀甲俱為灰土所覆,間或有幾滴血漬在上頭,看得出應(yīng)當才從戰(zhàn)陣退下來。
“老吳!”郭云龍欣喜喚了一聲,趙元亨聽了,以為是吳三桂到了,卻見陳洪范暗暗對他搖了搖頭。
“若沒認錯,這位是吳國貴,吳將軍。”陳洪范起相迎,郭云龍當下就又互相介紹了一遍。吳三桂戰(zhàn)將如云,但堪為其心膂者只有眼前這個吳國貴。此人智勇雙全,僅二十來歲就成了遼東軍中數(shù)一數(shù)二的猛將,陳洪范在湖廣都聽說過他的名字。
“山海關(guān)打完了?”郭云龍瞅了瞅陳洪范,問吳國貴道。
吳國貴將兜鍪放在案上,抄起茶壺徑直對著壺嘴咕嚕嚕喝了好幾大口茶水,方才盡興,呼著氣道:“唐通是個窩囊廢,吳爺帶人摽勁兒干了兩刻鐘他就撐不住了,出關(guān)往北退去了一片石。吳爺讓我來傳話,要你的人再往關(guān)城方向挪二十里扎營,這樣保靠些?!?
郭云龍對陳洪范道:“陳公,聽到了吧,吳爺打的就是闖賊的狗腿子唐通,吳爺要是想投闖賊,怎會如此行事。”
“這么說,唐通真是在貴軍眼皮子地下從北京轉(zhuǎn)進數(shù)百里拿下的山海關(guān)?”
吳國貴聽出陳洪范話里暗含諷刺,便道:“陳公來做什么?”
郭云龍?zhí)嫠鸬溃骸罢f要替大明皇
帝帶給吳爺幾句話......”
“皇帝都死了,怎么傳話?遺詔???”吳國貴顯然比郭云龍難對付。
“兩位會錯意了,大行皇帝確已羽化登仙,但闖賊目前只是打下了北京,偌大天下仍舊是大明的土地,國不可一無君,二位懂我的意思?!?
吳國貴挑眉道:“不單大行皇帝,太子、親王可都落闖賊手里頭了?!?
陳洪范故作淡然道:“福王若何?”
吳國貴與郭云龍相視一驚,陳洪范道:“北京不幸,按法理,福王當繼大統(tǒng)。但時下太子并二位親王生死未卜,湖廣趙提督等南方重臣準備擁立福王為監(jiān)國,暫攝天下事?!?
這話一出口,吳、郭二人算是明白了陳洪范背后真正的勢力。老實說,要不是陳洪范是遼東老人有些名望在,像吳國貴這樣的遼東新貴壓根就不想理他。但陳洪范先拋出個福王,再拋出個湖廣趙提督,面子里子瞬間都有了,不令他二人的心思一變。
吳國貴收起之前還有些輕佻的態(tài)度,凝眉道:“福藩不早給闖賊端了?”
“福王世子德昌王尚存,為趙提督所救,現(xiàn)在襄陽安然無恙。”陳洪范正色道,“怎么樣?陳某把話說到這份上,可有資格見見吳爺?”
吳國貴思忖片刻,斂容道:“陳公開口當然可以。只是吳爺人在山海關(guān),此時天色不早,明勞煩陳公與這位公子隨我同去山海關(guān)一趟?!?
陳洪范點頭答應(yīng),又看到郭云龍附耳與吳國貴說了幾句話,吳國貴的臉色并不算好看,心里知道,明去山海關(guān)面見吳三桂,事恐怕沒有自己早前想的那么簡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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