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陣狂風(fēng)忽然卷過,吹的火焰搖曳起來,外面的人群在捕快們的呼喝中,終于稍稍的平靜了一些。
然而這一天注定是不會平靜的,只見街道的盡頭有人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,也不知對人群喊了什么,人群立刻就如同炸鍋了一般,頓時吵嚷起來。
有人扯著嗓子尖叫著大喊,“快跑啊,張老板回來了!”
張老板很是迷茫,他發(fā)現(xiàn)鎮(zhèn)上的人都很懼怕他,看見他的人都像是看見魔鬼一樣,紛紛逃散而開,就連他的一位多年好友都對他視而不見,想要匆匆逃離,卻被張老板一把拉住。
“李兄,這鎮(zhèn)上今天是怎么了,出什么事了嗎?”
“啊——”
被他拉住的男子很是驚慌,瞪大著雙眼,冷汗涔涔的說,“沒……沒有啊,張兄我們改日再敘?!?
說著他便甩開張老板的手,逃也似的的離去。
看著老友迅速離去的背影,張老板越加疑惑起來,他忍著饑餓感自自語,“這鎮(zhèn)上的人都怎么了?難道是在我離開的這幾日里,發(fā)生了什么事情嗎?”
人都已經(jīng)逃走了,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,張老板發(fā)起愁來,想找個人問問都不行。
就在這時,張老板忽然一喜,因?yàn)樗匆娪幸淮蟛ㄈ苏谙蛩姆较蜃邅恚B忙微笑著迎了過去,大聲問道,“諸位,是不是出什么事了,為什么我看到有不少人都在逃啊?”
張老板覺得有些好笑,剛才那伙人是怎么了,一個個逃的像只受驚的猴子,好像有什么奪命的東西在追趕他們似的。
讓他安心的是,眼前的這些人并沒有逃,并且和他越來越近,終于他看清了他們的長相,都是一些多年的老街坊,很是熟識。
可面對張老板的提問,走來的人群沒有一人回答他,不但沒有回答,就連一句鄰里的客套都沒有。
張老板漸漸的感到了一些不對勁,這些人是他的老街坊沒錯,可他們的神情卻讓他感到如此的陌生,從他們冷漠的表情中,張老板感到了一絲恐懼,憤怒、仇恨、還有隱隱的瘋狂。
直到走近了,張老板才發(fā)現(xiàn)這些人并非空手,他們手中不是拿著扁擔(dān)就是大棒,還有人手中拿得明顯是晾衣服的竹竿。
“你們……”
張老板不知為何,忽然沒來由的心慌起來,一種不詳?shù)念A(yù)感壓在心頭。
人群終于停了下來,他們都沒有說話,只是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好像都因?yàn)槟撤N畏懼,而都在等別人先做出什么。
此時張老板已經(jīng)看出,這群人都是沖著他來的,他臉上的血色褪去,已經(jīng)不敢多待,只想先逃回家中問個究竟。
人群雖然堵住了他回家的去路,而當(dāng)張老板縮著身子想要擠過去的時候,他們竟?fàn)幭瓤趾蟮淖屃碎_來。
一些躲的慢人,更是嚇得瑟瑟發(fā)抖,慌不擇路的向外亂擠,由于街道本就不寬,根本容不下這么多人,慘叫與哀嚎頓時不絕于耳,人群陷入一片混亂。
張老板心中一喜,連忙加快步子,想要趁機(jī)穿過人群,然后就在他將要走出人群的時候,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,“別讓他跑了,他是妖??!”
有人附和,“是?。〗裉熳屗芰?,以后我們還有安穩(wěn)日子過嗎?!?
人群中一位破鑼嗓子的大媽叫喊著,“哎呀,我家二牛死的慘啊,都是眼前這殺千刀的,我要和他拼了?!?
隨機(jī)就有人小聲質(zhì)疑到,“咦,三嬸子,你家二牛不是喝酒喝死的嗎?”
“你知道個屁,要不是眼前這個妖怪弄的人心惶惶,我家二牛那么老實(shí)巴交的,會去整天喝悶酒嗎?”
“……”
有人帶頭,喊打聲絡(luò)繹不絕,所有人一時間竟忘記了恐懼,再次把張老板圍了起來。
張老板面色鐵青,內(nèi)心恐懼到了極點(diǎn),他不知道平日里這些膽小怕事的人們怎么會變得這么暴戾,甚至還將他當(dāng)成了妖,喊著要打死自己。
可自己明明是個人,而且素來待這些人也是不薄的,為什么他們會這么恨自己,這么急著想要自己死,連一個辯解的機(jī)會都不給自己。
張老板想不通,他擠出笑容,盡量溫和的笑道,“什么妖,你們搞錯了吧,我是人啊?!?
而張老板此時的笑,在眾人的眼里,就顯得更加恐怖。
“嘭!”
張老板的后腦猝然遭到一記重?fù)?,眼前一黑,直接就跪在了地上?
他來不及慘叫,就看到向他涌來的人群,木棒、扁擔(dān)、晾衣桿……全部招呼在他的身上。
這些人瘋了。
張老板連還手的機(jī)會都沒有,他從開始的疼痛大叫,掙扎的求饒,到后來的麻木呻吟,只有幾個呼吸之間。
人群里響起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哭,張父不知道哪來的勁,擠開人群沖過去,他佝僂著背,展開瘦弱的雙臂,想要阻止眾人繼續(xù)傷害自己的兒子。
可是眾人根本就不理會張父,瞬間張父就被擊倒了。
父子倆倒在血泊里,奄奄一息。
劉楚帶人趕來的時候,看到的就是這一幕。
罵了一聲,劉楚將一個試圖把竹竿插||進(jìn)張老板胸口的人抓住,大力丟開了。
周圍的人們都陷入死寂狀態(tài),地上的血是紅色的,張老板沒有現(xiàn)原形,他真的是人,不是妖。
怎么會這樣?
張老板明明就死了啊,他怎么又活了?妖呢?
人們丟掉手里的東西,不停發(fā)抖。
在劉楚后面過來的黃單看看街上的那些人,再看看地上的一對父子,遍體生寒。
他還是盡快完成任務(wù)走吧,這個時代比鄉(xiāng)村要可怕的多。
到這一刻,黃單才能跟上那妖的套路。
張老板和他父親都被送到大夫那兒救治。
大夫說張老板不行了。
劉楚扶著張老板的肩膀,將他抬起來些,喊了幾聲。
張老板的氣息斷斷續(xù)續(xù),“劉……劉捕頭……我……我……”
劉楚知道他想說什么,“你是人,不是妖,是鎮(zhèn)上的人錯了?!?
張老板一把抓住劉楚的衣袖,“錯……他們……他們……會有報……報……”
后面的話被一大口血取代。
劉楚拿袖子給他擦掉血,“那晚你房里的頭顱和骨架是怎么回事?”
張老板不斷咳血,說他跟其他人分開后,回廂房時才看到的。
劉楚的眉頭皺了起來,那就是說,在他們商討事情時,有人趁機(jī)把頭顱和骨架放進(jìn)去的。
當(dāng)時四毛他們都在一起,可以給彼此作證,酒樓里就只有個負(fù)責(zé)燒飯的櫥子。
那櫥子是戴老板的人。
劉楚問,“當(dāng)時你為什么不叫人?”
張老板又咳血,夾雜血塊,他的喉嚨里發(fā)出嗬嗬聲響,“我……我打開門想出去……看到一個人站在門口……”
劉楚的眼神一凝,“誰?”
張老板搖頭,說走廊是黑的,他沒看清,只聞到一股奇怪的氣味。
劉楚問,“還有什么東西嗎?”
張老板的眼睛忽然一睜,“有……是……是……”
他噴出一口血,人倒了下去。
劉楚的胸前都是血,他坐在椅子上,半天沒動。
四毛進(jìn)來說,“老大,張老板死了?!?
劉楚說,“是啊,死了。”
他勾唇,笑的諷刺,“不是死在妖手里,是死在同類手里?!?
四毛平時話多,嘴皮子利索,這會兒跟個啞巴似的,不知道說什么好。
劉楚叫四毛安排張老板的后事,他去了南街,找酒樓的櫥子打聽。
廚子在家跟老母親唏噓街上發(fā)生的事,他人沒參與,遠(yuǎn)遠(yuǎn)的看了。
劉楚去了,一口茶都沒喝,開門見山。
櫥子的回答還是和之前案發(fā)時一樣,“我忙完后就去睡了?!?
劉楚問起戴老板,“你在酒樓干了有五年多,你覺得戴老板是一個什么樣的人?”
“精明,八面玲瓏?!?
廚子說,“老板比男人還要了不起?!?
劉楚說,“的確,她一個女人獨(dú)自撐起那么大的酒樓,能耐不小?!?
廚子聽劉楚也這么認(rèn)為,樺就多了,他說著說著,就說了個事。
“我聽前頭幾個跑堂說的,戴老板前段時間不知道怎么了,老是丟三落四?!?
劉楚說笑,“女人上了年紀(jì),會有一些癥狀。”
廚子不贊同,“劉捕頭,我家老板年輕的很。”
“說的也是,戴老板的風(fēng)韻是有目共睹的?!眲⒊掳停澳鞘窃趺椿厥??”
廚子說不曉得,怪得很。
劉楚離開廚子家,將案情的相關(guān)內(nèi)容理一理。
當(dāng)時戴老板提供他一條線索,說在走廊看到過老夫人。
老夫人矢口否認(rèn)。
她們兩人之間,有一個在說謊。
現(xiàn)在,疑點(diǎn)指向了戴老板。
劉楚去了戴老板那兒。
戴老板的住處很是僻靜,還很別致。
婢女帶劉楚去春園。
戴老板在花園里賞花,她的身上依舊噴著香水,濃烈刺鼻。
“聽說張老板死了?!?
劉楚在石桌邊坐下來,“對?!?
戴老板面露不安,“當(dāng)初我們幾個商量出資的事被妖怪知道了,它才抓走張老板,給我們一個警|告?!?
她甩帕子,“哎喲,我跟你講啊,劉捕頭,我后悔死了?!?
“早知道就不讓你們來我的酒樓了,我好怕妖怪來找我?!?
劉楚說,“戴老板怎么這么肯定是妖?”
“大家伙都那么說的啊?!?
戴老板往劉楚懷里靠,“劉捕頭,你可要保護(hù)我呀?!?
劉楚把女人扶正了,“戴老板一手經(jīng)營那么大的酒樓,手段過人,手下能人異士想必也少不了,哪還需要我一個小小的捕頭?!?
戴老板的眼神勾|人,“誰都比不上你。”
劉楚隨口問,“戴老板的記性好嗎?”
戴老板笑起來,明艷動人,“不是我說大話,我這記性好的不能再好了,十幾二十年前的事,我都記的很清楚。”
劉捕頭被女人身上的味道熏的想吐,“你就不好奇,張老板活著回來,那酒樓的骨骸是誰的?”
戴老板說,“劉捕頭真是說笑,我就是一個開酒樓的,哪里曉得破案的事兒啊?!?
她穿的藍(lán)色繡花旗袍,叉開的高,腰稍微一扭,換了個嫵|媚的坐姿,那腿露出來,能要人命。
“你來我這兒,不是想我呀?”
劉楚捏女人的臉,觸手光|滑,他想到了那個少爺。
都很光|滑,面前這張臉卻沒有讓他多摸一下的沖|動。
劉楚的眉頭皺皺,神情微愣。
他似乎是遇到了疑惑不解的事情,想不通。
戴老板趁男人發(fā)愣,手臂就搭上去摟住他的脖子,往他耳邊吹口氣。
“劉捕頭,留下來可好?”
劉楚拽臟東西一樣拽掉肩膀上的那條手臂,“戴老板,請你自重?!?
戴老板眼角眉梢的風(fēng)情不再,“你對我沒興趣,還來我這兒做什么?”
劉楚拍拍肩膀,“那具骨骸是在你的酒樓發(fā)現(xiàn)的,你以為你能置身事外,高枕無憂?”
戴老板冷下臉叫婢女,“香兒,送客!”
她不下逐客令,劉楚也不會多待。
出去后,劉楚的呼吸都順暢,兩個疑點(diǎn)多的都是女人。
偏偏女人最難應(yīng)付。
張老板死后不久,張父也沒撐下來去黃泉路上找兒子去了。
人們照常生活,商鋪里有顧客進(jìn)進(jìn)出出,小販們的叫賣聲此起彼伏,鎮(zhèn)上卻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。
誰也沒有再提起張老板。
鎮(zhèn)上的人們都會碰到一個老婦人,是張老板的母親,她每天都在街上晃來晃去,嘴里還嘮嘮叨叨的,誰喊她都不應(yīng)聲。
說是瘋了。
黃單有一次見到了老婦人,他聽著嘮叨聲,沒聽清楚。
老婦人像是和這個鎮(zhèn)子剝|離開了,從她的老伴和兒子死后,鎮(zhèn)上的人是死是活,都和她無關(guān)。
黃單跟了一段,見老婦人要摔倒,就跑過去扶了一把。
老婦人沒回頭,繼續(xù)往前走,嘴里也沒停。
黃單感到一股涼意爬上腳踝,瞬間凝聚成冰刀,大力扎進(jìn)心里。
他回過神來,老婦人已經(jīng)從他的視野內(nèi)消失。
街上還是熱鬧無比,也繁華似錦,大人們有說有笑,孩子們嘻笑打鬧。
一切都是那么安寧純樸,黃單卻越發(fā)覺得慎得慌。
他離開東大街,有意繞過張老板和老父親倒在血泊里的地方。
而那個地方是街上最好的地段,平時每天清晨,都有小販子在爭搶,這次也不例外。
搶到那地段的是賣小點(diǎn)心的,在那吆喝著。
黃單認(rèn)出來,那小販子就是那天要拿竹竿扎張老板胸口的人。
要是劉楚來晚一點(diǎn),張老板和他父親都會被扎成蜂窩。
黃單不禁多看兩眼,對方心態(tài)好的可怕。
他將東大街甩在身后,路過葉府的時候,遲疑了一下邁步進(jìn)去。
大廳里,葉父不知道因?yàn)槭裁词略诟L爭吵,下人來稟報,吵聲才停止。
白鶯抱著兒子出去。
黃單的余光掃過白鶯,聽到葉父的聲音,“賢侄,坐。”
下人上茶后離去,大廳里變的安靜。
黃單吹吹茶水,等著葉父先開口。
葉父嘆口氣,“鎮(zhèn)上和以前不一樣了。”
“張老板的事,賢侄也聽說了吧?”
黃單說,“我在場?!?
葉父詫異,又嘆氣,“人心叵測啊。”
他哎一聲,滿臉的后悔,自責(zé),“不該叫藍(lán)藍(lán)回來的?!?
黃單沉默。
葉父忽然說,“賢侄,不如你帶藍(lán)藍(lán)一起回國外吧?”
“年輕一輩里面,伯父只放心把藍(lán)藍(lán)交給你?!?
他的話說到這份上,意思已經(jīng)明了。
只要黃單答應(yīng),就是葉家的女婿。
葉藍(lán)和他的婚禮會在出國前旅行,這樣葉父才會安心。
黃單說,“伯父,我不能走?!?
葉父似是料到他會這么說,“你如果是擔(dān)心你奶奶,伯父可以替你照看?!?
黃單說他不放心。
葉父又全說了幾句,見青年怎么都不動搖,就暫時罷手,“賢侄,我讓下人帶你去藍(lán)藍(lán)那兒?!?
黃單找借口走了,他是來看葉父的,抱著萬一被發(fā)現(xiàn)異常的念頭,至于葉藍(lán),恐怕還是就一個目的,要逃離葉家,找到那個人。
他還沒有想到辦法幫忙,就不見面了。
離開葉府,黃單帶著老太太給安排的幾個下人在外頭轉(zhuǎn)了轉(zhuǎn),就回去了。
到門口時,黃單瞥動的視線捕捉到一片黑色衣角,他示意下人在原地等,自己輕著腳步過去,“劉捕頭?!?
劉楚背靠墻壁,懷抱著刀,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,冷不丁聽到喊聲,他嚇一跳。
見著來人,劉楚站直身子,腳步飛快,轉(zhuǎn)眼就不見身影。
黃單,“……”
這情形他似曾相識,劉楚在躲他。
黃單沒去多想。
過了有半個月,妖的事還沒弄明白,酒樓骨骸到底是誰的,人就又有了事情。
早前蜘蛛嶺的土|匪窩被端,有漏網(wǎng)之魚來到了鎮(zhèn)上。
黃單出門沒看黃歷,撞到土||匪搶劫傷人,好在他帶著槍。
畢竟最近真的不太平,這么做,可以自保,也能保護(hù)別人。
在事情發(fā)生前,他是那么想的。
等到事情發(fā)生,黃單才知道,想再多,都沒什么用。
因?yàn)樗娮R到了傳說中的豬隊友,就是他自己。
劉楚在和幾個土||匪打斗,一伙人的身影交錯太快。
黃單瞄準(zhǔn)片刻,一槍打出去,被打中的不是土||匪,是劉楚。
劉楚,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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