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得不說,王詡很會隱藏麗姝的姣好。美人再美,也不堪滑稽的打扮,更何況還被遮蓋了額頭眉眼,加之有盛名已久的西施在場,自然而都是將目光都傾情投入到了那昔日的吳國如夫人的身上。
就算沾染了些歲月風(fēng)塵,曾經(jīng)覆滅了一個諸侯國的風(fēng)采已然超越了人間的庸脂俗粉,令人為之神往。
可惜魏王不能全然放下身心去欣賞美人,他端坐在高位之上,面帶微笑地對范蠡與王詡道:“二位賢者能同時抵達(dá)大梁,乃是魏國的榮幸,愿美酒車馬與賢者共,若是二位肯留下成為魏國的上卿,更是魏國之福?。 ?
范蠡拘禮道:“大王美意,范某實在是感激不盡,然某已經(jīng)在鄉(xiāng)野閑散慣了,年歲又漸大,實在不堪重用,只是追逐錢利之心不減,此番前來,是想沽一貨賣與大王,讓魏能充盈國庫?!?
這般將錢利毫不掩飾地至于士卿云集的朝堂之上,簡直是時人不可想之事,士卿皆是追求高雅,淡薄錢利是衡量君子必不可少的要義,這也是商賈為人所唾棄的緣由之一。
但是魏國的錢庫的確是空缺了些,此前與秦國的那一戰(zhàn)的勝利,除了戰(zhàn)士們的熱血外,更是靠錢銀堆出的。而遷都大梁,城中百廢待興,更是讓本來豐盈的國庫有些捉襟見肘。
是以魏王此時聽見陶朱公的提議,不但沒有反感,反而眼前一亮,好奇地問道是何奇貨。
范蠡微微笑道:“乃是粟米耳?!?
這話一出,滿朝支著耳朵的士卿簡直是大失所望,要知道粟米乃是時人日常的主食,隨處可見,實在是算不得什么待沽奇貨。
范蠡卻不慌不忙道:“粟米雖小,但是百姓不可短少之物,不過,一貴一賤極有反復(fù)。貨物太貴,便有變得賤價之憂,可若是太賤,也可慢慢升價變得昂貴。而且‘坐商’與‘遠(yuǎn)行’的利益更是不同。比如魏國的粟米糧倉滿溢,不及食用有些便已經(jīng)霉?fàn)€??墒沁h(yuǎn)離魏國的幾個侯國卻因為雨水欠奉而粟米不足。若是魏國多余的粟米能運過去,便可賣出高價,也可避免粟米的浪費?!?
魏王微微皺眉道:“可是這般去做,豈不是白白壯大的其他侯國的實力,再說買賣粟米而已,能有多少利?魏國除了錢銀還能得了什么好處?
范蠡微微笑道:“若是用粟米換錢利,還真是不大劃算,可是若是用它易物,換取各地的青銅起居,農(nóng)耒鐵鋤呢?”
魏因為興建新都,青銅損耗嚴(yán)重。甚至影響了農(nóng)具的制造,若是待得來年,農(nóng)具不足勢必形象農(nóng)務(wù),今天粟米豐盈的魏國,來年很有可能饑不飽腹?。《疫@鐵器所制的農(nóng)具,乃是楚燕兩國的稀罕物,使用起來,比銅質(zhì)的農(nóng)具好用得多!若是能換來大量鐵器,當(dāng)真是奇貨??!
這下魏王被勾起了興致,魏國新建了運河鴻溝,運輸上要比其他諸侯國便利許多,而范蠡有經(jīng)驗豐富的船隊和各地的人脈,若是能有陶朱公引導(dǎo)此事,對于魏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??!
于是這番買賣算是雙方一拍即合,順利達(dá)成。
聽著范蠡的侃侃而談,莘奴其實心內(nèi)卻在想著父親曾經(jīng)評價在這吳國能臣的一段話:“人雖有治國之才,卻無忠心可,輕易棄主而去,難成比干姜尚一般的賢名。”
如今看來,這人的確頭腦活絡(luò)得很,聽聞范蠡此前定居楚國,不堪楚王煩擾,散盡了自己的家財才得以脫身,此番前來魏國提出這等提議,在她看來卻有點空手套白狼,做個買空賣空的無本生意之感。
看來陶朱公的確是缺錢了,才來魏王這里打打秋風(fēng)??!
對于鬼谷子,魏王自然不能厚此薄彼,也是懇請地挽留王詡為魏國上卿。
王詡垂眸拱手道:“鄉(xiāng)野之人,怎堪如此大用?某唯有開業(yè)解惑尚有些門道,所幸所收弟子各有專長,有了自己的一番成就,惟愿此后再多培養(yǎng)出些人才,輔佐在大王左右。”
說出這番話時,王詡是一臉和煦地看著自己的愛徒龐涓,那副心疼的樣子,只恨不得再派幾個得力的弟子過來,替師兄分憂。
魏王也深覺此話在理,想起白圭,龐涓,還有新近服侍在自己身旁的孫仲,俱是出自鬼谷子門下,便哈哈大笑,直說鬼谷子真乃當(dāng)世名師,是魏國之福矣。
莘奴默默地站在鬼谷子的身后,心內(nèi)暗自發(fā)急,眼看著宴請賢者的宴會,接近了尾聲,這等難得接近魏王的機(jī)會不可錯過,想起父親的遺愿,只鼓起勇氣握了握拳,從鬼谷子的身旁走了出來,來到庭下,撩衫跪倒道:“鬼谷莘子后人拜見魏王!”
魏王皺眉看著這個身著長衫,體型單薄的少年,一時隔得太遠(yuǎn),看不清她的眉眼,不過看在她是王詡領(lǐng)來的情面上,倒是沒有申斥她的無禮,只是說道:“莘子……最近孤倒是經(jīng)常聽到有人提及他……你是莘子的兒子?”
莘奴有心說自己是女兒身,可是思及自己一回要說的話,若是以男子的身份,當(dāng)時更加順暢些,便只俯下了自己的頭,算作默認(rèn)。
魏王皺下眉,冷聲道:“有何事?”
莘奴俯首道:“家父當(dāng)初仰慕魏文侯之相——李悝,雖只短短幾日隨侍左右,修習(xí)李相皮毛,但著有《論政》一書,內(nèi)有闡述發(fā)揚李相變法之說的《經(jīng)卷》,如今家父去世,愿魏王能夠一閱其卷,若能得以濟(jì)世,也不枉家父一番嘔心瀝血?!?
王詡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子,他心里早就知道她是為何事而見魏王,不過依然為她的一番口才而輕輕地拍了一下桌面。
倒是一副好心機(jī)!父親已經(jīng)過世,可是他的弟子們卻無可出頭之人。普天之下,如今是魏國一家獨霸,若是能得了魏王的首肯,莘子遺作倒是有些揚名之時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