趕走了喋喋不休的胖子劉真,孟聚關(guān)起門來苦苦思慮。一直想到下衙,他都沒想到個妥當(dāng)?shù)暮梅ㄗ觼?。他不敢回家了,派了王九回去傳話,說有公務(wù)要處理,不回去吃飯了——他實在不敢面對女孩子們淚汪汪的眼睛。對年輕的鎮(zhèn)督來說,流著淚的女孩子比兇狠的敵方鎧斗士更可怕。
當(dāng)晚,孟聚留宿陵署,在生硬的板凳上熬過了一夜。
第二天,孟聚滿眼血絲,滿臉憔悴。上衙第一件事,他就叫來了王九,然后不作聲地打量著他,直到把他看得毛骨悚然了,孟聚才低沉地問:“小九,歐陽姑娘那邊,你可跟她說了嗎?”
“說什么了?”
“就是,那晚我跟你說的事?!?
“哦!”王九連連點頭:“說了,我第二天就跟歐陽姑娘說了!”
孟聚發(fā)出一聲無力的呻吟,他抱頭嘆道:“王九,你這么勤快干嘛!”
“???”
“好吧,說就說了吧?!泵暇圻€有一絲希望,他振作起精神:“歐陽姑娘怎么說?她是不是覺得這樣太簡陋、太草率了些,不愿意這樣嫁過來呢?”
“沒有哇,歐陽姑娘很高興呢!她說,她也沒有家人,只要能和鎮(zhèn)督在一起,儀式聘金什么樣,她都不介意。所以,她說一切全憑鎮(zhèn)督安排就好。”
孟聚臉苦得要滴出水來了。他很感動歐陽青青的癡情和無欲無求——比起后世那些要求房子車子克拉鉆戒的拜金女們實在高出三條街去——但她這樣一點要求都沒有,讓孟聚也找不到借口來拖延時間啊。
沒錯,孟聚現(xiàn)在打的正是拖延時間的主意,起碼把納娶的時間拖到出征赤城之后,至于那時候該怎么辦——能拖一天是一天,能拖一月是一月,時間長了,問題總會自然而然地解決的,這就是孟鎮(zhèn)督的處事哲學(xué)。
孟聚琢磨一陣,最后還是拿定了主意。他招招手:“小九,你過來,過來~”
王九不明所以,湊近了來:“鎮(zhèn)督,您有吩咐?”
“來來,你來——”湊到王九的耳邊,孟聚小聲說了幾句,對方臉色頓時變了:“啊,鎮(zhèn)督,您不打算納歐陽姑娘了?”
“不是不納,只是我這幾天事忙,抽不出時間來,這事得等到我從赤城回來再說了?!?
王九松了口氣:“這還好。大人,只是歐陽姑娘現(xiàn)在正滿心歡喜著,要去跟她說要推遲,這事實在是有點難開口啊?!?
孟聚也嘆氣:“誰說不是呢!老爺我怎么說也是個官,說出話又改,這事老爺實在為難?。∷?,小九,這事就拜托你多費(fèi)心了?!?
王九一臉的茫然,看著這家伙一副朽木不可雕啄的笨樣,孟聚不得不對他循循教導(dǎo):“其實,我本來的意思就是說,從赤城回來我就娶歐陽姑娘,但你聽錯了話,也給歐陽姑娘傳錯了話,以致弄出了誤會——這個這個,你明白了吧?”
王九叫道:“大人,這樣的話,歐陽姑娘不恨死小的了!”
這小子,要背黑鍋時候怎么突然又聰明起來了?
孟聚板起了臉:“唉唉,別不好意思了,反正亂傳話的事,你又不是第一次干了,再干一次會死???去吧去吧,干好了這事,老爺回來給你賞錢?!?
孟聚提起了上次的事,王九不敢再頂嘴,訕訕地應(yīng)命過去了,孟聚這才松口氣。
女人啊,沒有了受不了,多了又煩心!那些窮漢常常羨慕貴人三妻四妾享福,在孟聚看來,他寧愿上陣打仗都不愿享這個福。解決了后院起火的問題,孟聚放下了一樁心事。這時候,侍衛(wèi)前來稟報,江海督察求見。孟聚這才記起來,今天自己確實約了江海來談事的。
“請江督察進(jìn)來?!?
江海進(jìn)來時候,他先給孟聚行了個禮:“鎮(zhèn)督大人!”
“不必多禮,江督察,坐吧。”每次見到江海,孟聚都有一種嫉妒的感覺。這家伙永遠(yuǎn)是那么衣裳整潔、神采奕奕,在他臉上,永遠(yuǎn)不會有睡眠不足的黑眼眶,他的精神永遠(yuǎn)是那么充沛。有時孟聚都奇怪了,這家伙難道從來不出去找女人,不去喝酒應(yīng)酬的嘛?他到底是不是男人?
因為要談公務(wù),兩人都沒有啰嗦寒暄,直接進(jìn)入了正題。
“江督察,出兵赤城的隊伍已經(jīng)確定了。我準(zhǔn)備從鎮(zhèn)標(biāo)師和刺牙師中各抽調(diào)兩個旅,組建西進(jìn)軍團(tuán),三天后就出兵。因為你去過赤城,熟悉當(dāng)?shù)厍闆r,所以先鋒旅就拜托江督察你統(tǒng)帶了?!?
江海平靜地說:“感謝鎮(zhèn)督信任,末將定將全力奮戰(zhàn),萬死不辭。”
“江督察,你去過那邊,熟悉情況。我們出動四旅兵馬過去,勝算如何呢?”
“倘無意外,我軍當(dāng)是全勝之局。赤城軍方已是四分五裂,而鎮(zhèn)督大人所向無敵,威名遠(yuǎn)揚(yáng),再加上我軍兵力上的絕對優(yōu)勢——末將斗膽揣測,我們沒多少仗好打的。”
江海的想法與孟聚不約而同,他也覺得,只要赤城那幫家伙腦子沒進(jìn)水的話,他們應(yīng)該是不敢與自己對敵的,赤城之戰(zhàn),難的地方在于如何政治上收場——說得坦白點,就是給自己吞并鄰省的行動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,不至于吃相太難看了。
大魏朝的天下已經(jīng)亂了,這時候,梟雄們都在忙著玩大魚吃小魚的游戲。但人家拓跋雄和慕容家這些龐然大物身家雄厚,他們可以肆無忌憚,孟聚這種蝦米級的梟雄卻沒資格學(xué)。
而江海顯然也想到了同樣的問題:“末將斗膽敢問大人,此次出兵,我軍將奉何大義名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