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話還沒說完,便聽蕙心又咳嗽了聲,這才想起自己從前被蕙心吩咐過了不能在夫人面前提“二爺”兩個字的,怕她聽了觸景生情。見又是說錯了話,有些窘,立在那里不動了。
顧早笑了下道:“確是二爺從前里送我的。只這個也不是新的了,下回我叫他多帶幾瓶子回來,你們一人一瓶,香得出去人家光用鼻子聞就知道是我們南院里的人……”話說著,才覺到自己鼻子已是有些發(fā)酸,怕被她幾個看出,急忙轉(zhuǎn)過了頭掩飾。
那門此時卻是“桄榔”一聲,幾乎是被砸開的,幾個人循聲望去,見是新進南院的丫頭阿寶,就是從前與柳棗一道被楊昊從牙婆手上買回的其中一個,那手還扶在門上,上氣不接下氣的。
蕙心眉頭微微皺起,剛想說她兩句,卻聽阿寶已是歡天喜地嚷道:“夫人,夫人,二爺回來啦……剛外面的婆子跑到了院子門口傳訊,說是二爺回來啦,正往老夫人那去呢……”
蕙心大喜過望,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,聽阿寶又在不停嚷叫,這才抬眼望向了顧早。見她立在那里一動不動,那臉白得像紙,手卻是在微微抖動,原先拿著的那繡花繃子也早跌落在地,骨碌碌地一直滾得撞了墻才撲了在地上。
蕙心知她心情應(yīng)是太過激動,正要上前扶住,眨眼卻見她已是幾步便跑出了屋子,往外卷了而去。幾個人急忙也都呼啦啦地跟了過去。
顧早只覺自己那心便似要爆裂開來,耳里仿佛都能聽見自己血液流過耳壁時發(fā)出的轟隆之聲了。雖是兩腿發(fā)軟,竟也是跑得飛快,轉(zhuǎn)眼便出了南院的月亮門,剛拐過那從竹子,便看見個熟悉的人也正往自己這邊大踏步過來,猛地停了腳步,一下竟是心慌氣短,連氣都要透不出了。楊昊飛快到了近前,將她一把抱起便往里屋而去,丟下后面站著的一群面上帶笑看熱鬧的人。
顧早兩手死命抱住楊昊的脖子,把頭埋在他胸口,聽見他的心跳之音,眼淚無聲洶涌而出,待被楊昊抱進了屋子放在塌上,一張臉已是淚痕斑斑了。
楊昊伸出手,輕輕觸摸著顧早的臉,突然笑道:“我現(xiàn)在瞧著你,竟是想起了從前里吃過的一道你做得菜?!?
顧早止住了眼淚,抬眼望著他。
楊昊笑道:“一塌糊涂,你這臉瞧起來不正象那道一塌糊涂的菜么?”
顧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,伸出了手朝他胸口要狠狠捶下去,卻被他一把捉住,眼睛又反復(fù)看著她,這才嘆道:“不過兩個月未見,竟是瘦的成這樣了……”
顧早抹了下臉,坐起了身,從上到下仔細(xì)又打量了一遍楊昊,見他雖是風(fēng)塵仆仆的,瞧著精神卻是不錯,一雙眼睛炯炯發(fā)亮,這才徹底放下了心,咬著牙恨恨道:“你前些日子到底是怎樣了,遲遲不回的,我還道你……”后面那幾個字卻是又咽了回去。
楊昊也不說話,只是盯著顧早瞧,突地將她摟了過來,炙熱的唇便不斷落在她的額頭眉眼之上,正移到她唇邊之時,卻聽到房外的門被敲響,接著便是蕙心那顯見是忍住了笑意的聲音響了起來道:“二爺,夫人,老夫人那邊現(xiàn)正熱鬧著呢,叫你兩個一道過去。”
楊昊似是充耳未聞,一下貼上了顧早的唇不放,有些粗糙的大手已是伸進了她胸口衣襟里。門外沉寂了下,那敲門聲又響了起來,顧早終是忍不住雙手抵著他胸膛,稍稍往外推了一下,卻聽他“絲”地一聲,面上閃過了一絲痛楚之色。
顧早一驚,拉近了他正待解開衣襟細(xì)看,手已是被按住了,楊昊看著她笑道:“只是個皮肉傷,差不多都好了。”
顧早不理,強行解開了他衣襟,這才看到他胸口處有個酒盞大小的傷口,看起來本應(yīng)已是結(jié)了痂的,只此時卻是有些綻裂,又滲出了些血絲。
“是被冷箭所傷,本已是全好了的。只是怕你擔(dān)心,又想趕在大年夜前回,所以路上走得急了些,馬上顛簸了下便又綻開了,過兩日便會好的。”
楊昊見顧早死死盯著自己那傷口,嘴唇有些發(fā)白,急忙解釋著道。
顧早二話不說,轉(zhuǎn)身便朝門口走去,被楊昊一把拉住了。
顧早轉(zhuǎn)頭急道:“傷口還血淋淋的,你倒還有心思在這里磨磨蹭蹭,還不請人叫了郎中來看下……”話未說完,自己卻是突然覺著一陣反胃,急忙捂住了嘴飛奔到那痰盂前,俯身下去竟是吐了個天昏地暗,到了最后連那酸水都嘔了出來,這才稍稍舒服了些。
楊昊大驚失色,上前不住拍著顧早的后背,突然想了起來,急忙自己去開了門,一直等在外面的蕙心和容彩這才進來了。見顧早這般狼狽的模樣,面面相覷了下,這才打水的打水,遞巾的遞巾,忙成了一團。
顧早好不容易直起了腰身,接過了蕙心遞來的水漱了下口,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。
“二姐,你沒事吧,怎的突然嘔得這樣厲害?”楊昊仍是放心不下,轉(zhuǎn)頭又對蕙心道,“你還是去回稟下我娘,就說二姐有些不適,我等下再過去。”又對著容彩道:“你快去請個郎中來?!?
顧早心中一動,再細(xì)細(xì)一想,算了下日子,猛地有些醒悟了過來,見蕙心容彩都是轉(zhuǎn)身要出去了,急忙叫住了。
楊昊有些不樂道:“二姐,娘那里我方才已去過了,遲些去也不打緊的,你身體要緊?!闭f著又催促她兩個起來。
顧早又是高興又是有些惴惴的,只一時也不好說出口,站在那里正有些猶豫,眾人突聽門口處響起個聲音,原來是一直在那和珍心一道看熱鬧的阿寶笑嘻嘻道:“夫人不會是有喜了吧?我進府之前,隔壁那個新媳婦有喜的頭兩個月,就是像夫人現(xiàn)在這樣嘔個不停的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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