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從史文恭提到這件事之后,燕青就一直不發(fā)一,只在高強面前低著頭,既不發(fā)表意見也不撇清自己,甚至連眼神都不和高強對一下,看上去卻有些認命的架勢。高強沉默了一會,忽然大笑起來,向石秀道:“說起盧俊義這每年十萬貫的進獻,原本就是本衙內(nèi)仗勢欺人勒索來的,這玉麒麟明的斗我不過,便來玩陰的,正是再自然不過,有什么錯了?況且……”他看了燕青一眼,又道:“區(qū)區(qū)十萬貫,無論是本衙內(nèi),還是他盧俊義,甚或是你石三郎或者小乙哥,哪個都不放在眼里的,他盧俊義若真是耍了什么手段,主旨當然還是為了出一口氣。倘若此事真?zhèn)€關系到盧俊義的生死,則小乙哥乃是重情的人,念在盧俊義自小收留養(yǎng)育的分上,也會自行向本衙內(nèi)請求,不會幫助盧俊義玩什么花樣,而若只是為了出氣,小乙哥自然更不會襄助了。因此本衙內(nèi)以為,此事與小乙是決無干系的?!笔懵犃诉@幾句分析,連連點頭,笑道:“如此報復,原是爭一口氣,小乙哥胸懷錦繡,自然不會如此下作了,我原本就沒有懷疑小乙的意思,聽衙內(nèi)這么一解說,更加是了?!钡搅诉@時,一直沉默的燕青終于開口了,只見他二話不說,徑直跪在高強面前,一個頭磕到地上:“燕青向衙內(nèi)請罪!”“笑話。小乙哥你何罪之有?”高強見他如此。心中立時一沉,強笑著要拉他起來。燕青卻死活不起,語已經(jīng)有些哽咽:“去年年中,那盧俊義也曾命人帶信到東京,要我借著主掌豐樂樓的機會,為他提供些便利。想我燕青代衙內(nèi)掌管這豐樂樓,原本就一分一毫不及于私地,何況是為他盧俊義牟利?只是那盧俊義的書信之中。對衙內(nèi)頗有怨懟之意,我只為念一點舊情,不欲衙內(nèi)知曉這一節(jié),便將此事隱瞞了下來。倘使當日小乙不存這點私心,衙內(nèi)當可對此事有所提防,那應奉綱多半就不致出事。”高強噓了口氣,心說被你嚇死,還以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哩!“小乙快快起來,區(qū)區(qū)小事。何足掛齒?”石秀也來幫忙,好容易才叫燕青起身,兩人對燕青好一番開解,有道是人非圣賢。孰能無過,更何況盧俊義對于燕青有活命和養(yǎng)育的大恩,如此回護原本也是應該的,當燕青拒絕為盧俊義提供幫助之時,又怎會料到他對高強怨恨至此,竟會借這十萬貫金珠來進行報復?燕青好容易穩(wěn)定了情緒,這件事眼下沒什么真憑實據(jù),也只得擱下了。高強只叫石秀繼續(xù)留意河北道上的各種消息,對于盧俊義更要加派得力人手盯牢了,以觀后效。石秀滿口答應,他當初在大名府廝混了好幾年,作這點小事那是容易之極。接下來才是正事,燕青和石秀已經(jīng)知道了高強此次隨同童貫出使,乃是有個秘密任務在身,要查察遼國境內(nèi)的民情政事,設法找出其破綻所在,進而挑起遼國內(nèi)亂,使其無法對西夏作出支援。要完成這么個任務,依靠高強這個光桿司令是肯定不行的,因此燕青與石秀處處留心,挑選出今天這幾個人來,隨同高強一同出使。這幾人之中,李應與杜興是老搭檔,又是經(jīng)常來往北邊做買賣的,彼此聯(lián)絡方便快捷,因此高強在方才接納這兩人時,已經(jīng)定了李應隨同,杜興留守,若有緊要事情,這條聯(lián)絡管道沒準能派上大用場。不過杜興與高強手下的原有系統(tǒng)欠缺磨合,這一環(huán)節(jié)卻有可能出問題,石秀有見于此,便自請北出大名府,一方面近來北邊事務漸多,需要他親自去坐鎮(zhèn)一回,二來就近安排自己的手下與杜興的協(xié)作問題,俾可充分利用這兩個遼國通的資源。而史文恭則主要負責高強的保安,此人的武藝據(jù)燕青所,絕非浪得虛名,真有萬夫不當之勇,有他和韓世忠兩個隨行,等閑百十人也近不得高強的身。另外此人在曾頭市作了許多日子的教師,也學了女真話,到了遼國境內(nèi),若是遇到女真人,便于相互溝通。說到這里,燕青忽道:“衙內(nèi),既然公相定下的策略,是要在遼國治下諸部落中挑選不馴順的,來給遼國制造內(nèi)亂,何不將這女真部落定為一個初步的對象?”高強有些詫異,因為歷史的發(fā)展就是如此:“小乙,你為何如此主張,有何道理?”燕青道:“日間那女子索索所,女真完顏部與數(shù)十年間屢屢征討鄰近部落,勝多敗少,料來這些年過去,其兵力必定有增無減,恐怕已經(jīng)有實力給遼國制造紛亂:二來,那李應日間也曾說及,女真近年來屢次生事,動輒隔斷鷹路,使得遼國貴族不能獲得海東青。燕青在北邊時,也曾聽說這海東青地大名,乃是遼人采取海中大珠的必備之物,每年均要女真各部上貢的,女真人敢于在這個問題上做文章,想來對于遼國不無挑釁試探之意,其心不問可知。因此小乙以為,這女真人甚是可用,衙內(nèi)不妨從這方面入手?!薄皬募毼⒅帿@得自己需要的信息,再推出精到的結論,這正是一個出色的人才所應當具有的素質(zhì)啊!”高強心中感嘆,問石秀道:“三郎,你于此事有何見解?”石秀搖頭道:“我對遼國所知不多,適才聽小乙哥這見解,聽來甚是有理,衙內(nèi)便可采信。只是若要與女真部民接觸,便須有個熟知其語習俗的人隨行,眼下咱們手上,這樣的人有是有的,卻是個大麻煩?!备邚娹D了轉念頭,便笑了起來:“三郎,你說的可是那索索么?”石秀苦笑道:“衙內(nèi)說的正是,此女刁蠻任性,又非我族類,野性難馴,衙內(nèi)帶著她出使,一路上可有的苦頭吃了。最好是叫那曾頭市再派一個年長穩(wěn)重者前來,與衙內(nèi)一同出使,方是萬全。”()
_f